周淼乾收廢品這一行快十年,路子比金鋒還摸得熟絡。當初幾兄弟一起出來,流浪街頭,什麼都乾過,最後金鋒選擇了收破爛。這,是唯一不需要本錢的行當,還能淘出好多錢幣這種寶貝。辛辛苦苦好些年,也是因為廢品站,四個兄弟各自分道揚鑣,隻剩下週淼跟金鋒還在堅持。
“清朝銅錢銅的含量平均隻有七成,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的銅含量還要多一點……”
周淼呆了呆,嘴唇動了動:“那就是虧了!?”頓了頓,周淼又道:“虧了算我的。”
金鋒隨手抄起一坨筒子錢,淡淡說道:“冇虧!”“有賺!”
周淼怔了怔,抬頭看金鋒。金鋒起身拿了工具箱過來,取出穿心一字改錐,暴力的插進筒子錢,重重一撬。筒子錢便分成了兩半。再把剩下的筒子錢分開,嘴裡問道:“問過老袁頭,筒子錢哪兒收的冇?”
周淼搖頭:“那個老狐狸,奸詐得很。”
“不過應該是西城區收的,那邊棚戶區改造拆遷,老袁頭這些天一直在那撿便宜。”
金鋒叫周淼拿了家裡的陳醋過來,配了一些水調勻,將筒子錢丟了進去。
筒子錢在醋水中浸泡了半個鐘頭,金鋒又丟了把改錐給周淼,兩個人很快把十幾個筒子錢拆開。
一來二去,已經是晚上十點多。金鋒不停的捶著腰,活動筋骨,有些惱怒。這副身體實在差得離譜。比起自己當年百分之一都不如。未來要做的事還有很多,但,首先要做的,還得把這副身子骨給弄好。身體,纔是真正的本錢。
將錢幣用乾衣服拭乾,金鋒挨著挨著的檢查每個錢幣。在送仙橋的那段時間,金鋒早已經把看到的聽到的全都記在了心裡。在現如今,清朝的各個皇帝的錢幣已經成為了古董。對於金鋒來說,清朝的錢幣根本不入眼,但現在卻是不同。在這些筒子錢裡,有康熙通寶,寶泉局所製。也有乾隆通寶,雍正通寶,出自各個省局。
周淼燒了一大鍋開水,金鋒將用得著的錢幣丟了進去。這是清理古錢幣的最實用的法子。
“隻要順治、康熙、雍正、乾隆和嘉慶的,其他的不值錢,不要。水彆燒開,壞了品相得跌價。”
吩咐周淼之後,金鋒進了矮矮的小平房,脫掉自己褲子,沖洗乾淨。腿上那一條大口子足足長二十公分,痛得鑽心。看著雜亂破爛的房間,鼻息裡酸臭刺鼻的味道,金鋒深深的歎息。
點燃一支菸出來,周淼已經將十幾枚錢幣撈了出來,擺在破爛的塑料盆裡。撿起幾枚看了看,其中兩枚已經露出本來的廬山真麵,其他幾枚雖然還有黑鏽,不過字體已經全部顯現出來。幾枚錢幣接著泡熱水裡,金鋒拿來了一把牙刷,開始清理錢幣上的一些瑕疵。
周淼遞給金鋒一枚錢幣,“鋒哥,你看看這個是什麼?”
眼前的錢幣跟銅錢不一樣,銅錢是外圓內方,而這枚卻是全圓,壓手感也比較重。錢幣兩麵黑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本來麵目。
金鋒大拇指緊緊摁著錢幣一麵重重一搓,嗯了一聲。“銀幣!?”
周淼腦袋湊過來,輕聲說道:“銀元?”
“不是銀元。是銀幣。”
“要不要煮?”
金鋒搖頭說道:“銅錢可以煮,銀幣不能。”
“煮了包漿會化,不值錢,包漿老的才值錢。”
這回金鋒在破爛廢品裡尋了件羊絨大衣的衣袖,將銀元放置其中,開始慢慢的搓磨。
鍋裡的水慢慢冷卻,一枚枚銅錢被周淼撈上來,按照金鋒教的法子,用牙刷輕輕擦拭。一共三枚順治通寶,六枚康熙通寶,十枚乾隆通寶,十枚雍正通寶和十一枚嘉慶通寶。
這當口,金鋒也停止了搓磨。手慢慢攤開,一枚直徑四五厘米的銀幣在夜裡閃過一抹銀光。周淼又湊了過來,對著銀幣正麵上的字念出聲來,“餉軍州漳!是漳州軍餉!”
銀幣上的漳州軍餉是繁體字,從左往右四個字排開,但並不是很規範。在州和軍兩個字的下麵是一個圖案。這個圖案有些像一個牛字少了下麵一橫,還有好些個雜亂的絲線纏繞著殘缺的牛字。
雖然那些絲線繞得很多很雜,但總體看上去卻是彆有味道。翻過來看銀幣的背麵,上麵是兩個字足紋。
足紋下還有兩個字,通行!漳州軍餉!足紋通行!
周淼指著銀幣說道:“鋒哥,這個也值錢的不?”
“在民國不值錢。現在值錢。送仙橋裡冇見著這種銀幣。這種銀幣,不應該出現在巴蜀。”
金鋒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來,一旁的周淼怔怔的呆立半響,默默地低頭。“還是你懂得多。”
地上還剩下一百多枚銅錢,金鋒隨眼掃了掃,最後還是收了起來,丟進鍋裡。這些銅錢涵蓋了從順治到宣統,大都都是由川局製造。在清朝,各省都有製幣的機構,川局製造的通寶大多製式普通,重量不一,存世量極大,市場上的價格也不高,基本冇有啥收藏價值。方孔錢幣從始皇帝統一六國,書同文、車同軌以來鑄造秦半兩錢到宣統通寶正式結束,曆時兩千年歲月,貫穿整個神州曆史,在全世界也屬於獨一份。
收好錢幣,已是深夜。沼澤地裡傳來陣陣蛙聲蟲鳴,在靜寂的夜裡清晰可聞。
隔壁三娃子家裡又傳來了異樣的聲音。
“鋒哥,我們的廢品站還能開下去不?”窄窄的小房間裡,周淼靜靜的躺在床上,黑暗裡一雙黑黑的眼瞳輕輕的閃動。
金鋒木然的抽著煙,輕聲回道:“開不開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