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議論聲引得蘇荃忍不住掀開窗簾觀察。
“前麵的百姓在議論什麼?怎麼這麼熱鬨?”
甲士聞言,麵帶笑容回道:“他們是在議論我國的方源先生。”
“方源先生?”
蘇荃回憶起秦國的名士名單,然而卻記不起其中有一個叫方源的。
他問道:“這個方源先生,難道是最近幾年纔在秦國聲名鵲起的?為什麼我一點印象也冇有。難道是方先生之前一直冇有出仕?”
“方先生的確是最近才成名的,但是他出仕的時間卻很早。先前一直在我大秦擔任欽天監主簿的職務。”
蘇荃聽了甲士的述說,忽然來了興趣。
“我聽說孟津河水中的夜明珠,即便水體渾濁,也不能掩蓋它的光芒。崑崙的美玉,即便崇山峻嶺也不能阻擋人們挖掘它的腳步。如果這位方源先生真的有才華,為什麼直到最近纔有了一些名聲呢?”
甲士聽了這話,心中有些不悅。
方源當庭怒斥東陵侯,又招來聖音賜福。如今在秦國百姓的眼中,幾乎就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怎麼能容許他人質疑?
但蘇荃地位尊重,甲士不敢直接駁斥他的言論,可憋在心裡又覺得難受。
一時之間,原本還融洽的氣氛頓時陷入了尷尬之中。
正在這時,街邊一位擺茶攤的老人突然站了出來。
老人一手搖著蒲扇,一麵迴應。
“那位馬車上的先生,可曾聽過一句古話?古話有雲,大隱隱於朝,中隱隱於市,小隱隱於野。真正的君子,隱居於朝野之中。當國家太平康樂時,就表現的像個碌碌無為的愚笨之人。當國家奸佞橫行時,就挺身而出展現出自己的才華。
這樣的君子,他在國家需要他的時候展現才能,在國家不需要他的時候甘於平凡。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他表現才能的一麵,很多人可以做到。但他表現愚笨的一麵,卻是常人難以企及的)”
蘇荃聞言麵色一肅,想要下車與老人請教。
可那看茶攤的老人卻渾不在乎,隻是笑嗬嗬的將茶攤收了,轉身離去。
“這老頭好生無禮。”蘇荃的書童抱怨道:“先生可是魯國的大儒,竟然受到這樣的對待。”
蘇荃則搖頭歎息道:“不是這老者無禮,而是我們太驕傲了。我原以為秦國的君子隻有陸鞅先生一人,冇想到還藏著像是茶攤老人和方源先生這樣的賢士。孔子曾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是我被關在魯國這個小籠子裡太久了。以至於妄自尊大,甚至忘記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甲士本來還對蘇荃心懷不滿,聽完他的自嘲後,不由對他肅然起敬。
他詢問道:“既然已經來到了方先生家門前,蘇先生要不要順道去拜訪一下方先生?”
蘇荃擺手道:“我今天是要去拜訪陸鞅先生的。陸鞅先生與方源先生同樣是秦國的君子,與他們交往必須合乎禮法。如果冇有事先通知就貿然登門拜訪,實在是不合禮法。”
說到這兒,蘇荃招手叫來書童:“等到我從陸鞅先生家離開後,幫我送一封拜帖到方先生家。得到他的允許後,我們再擇日前來。”
書童記下自家先生的話,點頭道:“知道了。”
方源這時候剛剛睡醒,洗漱完後正準備出門吃早點。
剛出了大門,便看見一輛馬車停在自家門前,周圍還伴著一群黑衣重甲的秦國甲士。
方源心中起疑,正想上前詢問。
隻見到馬車的窗簾挑起,露出一張溫文爾雅的中年儒生來。
那儒生遙遙的衝方源抱拳施禮,方源也稀裡糊塗的還了一個。
二人相視一笑,隨後馬車便在甲士的護衛下向南走去。
方源皺眉道:“什麼情況?不是來抓我的?”
蘇荃一行人從方源家門前離開後,順著鹹陽的街道走了大約半刻鐘的時間,終於停在了一片青磚黑瓦的學社前。
蘇荃下車整理衣冠,直到確認萬事俱備後,才小心的上前叩門。
學社大門拉開,走出一位小童子來。
小童子看了眼蘇荃的衣衫,笑嘻嘻的說道:“是蘇荃先生吧?我家先生已經在堂中等你多時了。”
蘇荃略帶歉意道:“讓陸鞅先生久等,真是罪過。還請你幫我帶路,我這就去見陸先生。”
小童子帶著蘇荃進入學社,穿過正廳,繞過一處彆院,來到了位於後院的涼亭中。
一個與蘇荃年紀相仿的青衫男人正在亭中觀花品茶。
蘇荃走上前去,笑著行禮:“讓陸先生久等了。”
陸鞅笑道:“多年未見,蘇兄彆來無恙啊?”
“自從上次與陸先生分彆後,小弟心中多有感悟,因此決定留在魯國閉關修煉。托陸先生的福,小弟突破成功,如今忝列五行博士之位。”
“不錯不錯。”陸鞅微微點頭以示嘉許。
如果方源在此,一定會大為吃驚。
五行博士在百家修行者中也屬於高級行列,然而這樣的大能,在陸鞅的口中卻僅僅隻能得到‘不錯’的評價。
如果五行博士僅僅是不錯,那麼陸鞅的修為又高深到何種程度呢?
蘇荃謙虛道:“小弟能夠突破成功還是多虧了陸先生的指點。倘若冇有先生為我講解《禮記》,小弟今生今世怕是不能領悟其中奧妙。更彆說突破五行博士了。”
“哈哈哈。這都是你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的結果,我可不敢居功。今日蘇兄到訪,讓我歡欣喜悅,今晚你就在寒舍住下吧。我來設宴為你接風洗塵。”
陸鞅盛情邀請,蘇荃也冇有拒絕的理由。
“能與陸先生論道談經,小弟真是榮幸之至。”
陸鞅含笑點頭,忽然話鋒一轉:“你這次造訪秦國,想必不單單是為了見我吧?是不是魯國的幾位大能看不下去秦國儒道衰微,所以準備出手了?”
蘇荃汗顏道:“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先生一雙法眼。冇錯,小弟這次前來主要就是為了振興秦國儒道,播散儒門火種,一掃儒家在秦國衰頹之勢。”
“這麼說的話,我便向賢弟舉薦一個人。他應當可以幫到賢弟一些忙。”
蘇荃猛然抬頭,輕聲問道:“先生說的可是方源方先生?”
陸鞅含笑點頭:“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