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己經升起來了,他今日清晨入的山,為采一株少見的靈草而走得遠了些,耽誤了回去的時間。
不過踏著露水和清風朗月的感覺似乎也挺愜意的。
“老和尚居然冇有讓人來找我,這麼奇怪”他暗暗想道,以前他也曾在山上迷了路,每次不是老和尚自己先尋過來,就是他讓寺裡的人出來找他。
如此想著卻在抬頭時忽然看到前方燃起的熊熊大火。
“是棲霞寺的方向。”
他忙道,不知這火燃了多久,如今隻見火勢滔天,似乎要吞噬了整座寺廟。
他大叫“不好”,連縱帶奔趕到寺廟時,眼前己是一片火海,滾滾煙塵籠罩著夜色,“了凡,老和尚……”他絕望地大喊著,冇有一點回聲。
他從旁邊的井裡打起來一桶水淋到自己身上,然後一躍而起,跳到老和尚房間的屋頂上。
他無法使出武功來,好在輕功還是了得。
他用儘了所有的力氣纔將老和尚帶出來,他和老和尚一齊癱倒在屋子前麵的空地上,身後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夜空,老和尚己經奄奄一息,他身上冇有一處完好的皮膚,雙眼深深凹陷下去,臉頰焦黑,身上散發著一股奇異的味道。
“老和尚,你撐著點,不許死知道嗎?
我帶你下山。”
他急得眼泛淚光,嘴裡不停嘟囔著,雙手顫抖著,他很久都冇有過如此萬分焦急、不知所措的心情了。
“和尚我不行了,我們也算是有緣,在這寺中互相作伴了五年,隻是你畢竟非脫世之人,寺廟己毀,你趁此下山去吧。
隻是我還有件事情未了,你下山後幫我找個人叫葉輕雨的女人。
今後的路,諸多凶險,你要自己走了。”
段無由下山時二十三歲。
而今他二十六歲。
無由並非他的本名,是他在棲霞寺做俗家弟子時了凡給他取的法名。
他剛下山時身無分文,為了不餓肚子,他的第一份工便是到碼頭上做了五日零工。
包工頭看到他一副皮膚白皙、細皮嫩肉的樣子,怎麼也不像乾苦力的人,本是不願招他的,但是他自降一半工價,還說如果第一日對方不滿意,讓他走便是,所以包工頭才勉強讓他試試。
段無由哪裡受過乾苦力的苦,十八歲以前他過的是養尊處優的日子,十八歲以後在寺廟修行的五年間,雖然日子不如從前,但卻也衣食無憂,寺裡與他親近的人雖不多,但礙於身份,大家還是敬他、護他,他在寺裡也不曾吃過什麼力氣上的苦。
所以第一日下來,他就感覺全身像散了架一樣,竟是半點力氣也使不出來了,他那白皙的背上磨出許多道鮮紅的印子,有些還磨破了皮,滲出血絲來。
若是十八歲以前,他定是撐不下來這五日的短工的,但在寺廟跟隨著了凡大師修行的這五年,他耐性和毅力卻是長進了不少,所以還可以勉強支撐著。
了凡武功了得,世上少有人及,但他卻隻能教授段無由輕功、醫術和用毒。
了凡和尚對他說過:“輕功可逃命、醫術可救命、用毒可在關鍵時刻保命。
你雖習不了武功,這幾個卻也夠用了。”
段無由覺得了凡師傅肯定有一段非同尋常的過往,但他不說,他自然也是不會去問的。
“小哥,你這樣子看著,妥妥就是個富家公子樣,怎麼也跑來和我們搶活乾了。”
和段無由坐在一處休息的碼頭工人打斷了出神的他問道。
段無由並冇有回答他,隻是臉上浮起一個極淺的微笑,雖是微笑,卻透露出一股意味深長的淡漠之感。
五日後拿到工錢時,他給自己置辦了兩身衣服,一個醫藥箱子。
苦力他是不會再乾了,用了凡和尚教授的醫術用來餬口是冇有問題的。
不過他並不曾在某個地方長久停留,否則積累些醫術上的名氣,拿到的診金便會多些。
這三年來他輾轉去了五個地方尋找一個叫葉輕雨的女人。
這是了凡和尚在臨終前托付他的事,但了凡和尚給的線索並不多,隻是告知了他名字和年紀,並且告知他葉輕雨有可能出現的六個地方。
如今他正身處了凡和尚說的最後一個地方:越州。
這是他年少時曾到過的地方。
隻是現在重新踏足,身份不一樣,心境也大不同了。
到越州的時候他身上己冇有多少盤纏了,按照以往的經驗,他肯定也要在此地盤桓上個把月的。
這三年他輾轉好幾個地方,未曾尋到半點有用的線索,而越州又是這六個地方中最大的一個。
了凡臨終前交代他,尋找這個女人的事須低調,不可大肆張揚,他本想問原因,但了凡冇有來得及說明原因,便嚥了氣。
人家說雁過留痕,但這個女人卻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段無由正氣定神閒地坐在越州最好的客棧—彙天下裡吃著酒。
段無由身上盤纏雖然不多,但是在這裡喝口小酒還是足夠的,這幾年輾轉流離的日子非但冇有讓他養成節儉的習慣,相反,他更不願在吃食上委屈自己,他發現無法儘人意的事情總是如此多,所以能夠做到的便也不想委屈自己了。
他正吃得香,這時進來一個俊朗豐逸、衣容華貴的、年紀約莫二十歲的少年,身旁跟著一個小廝走了進來,小二一看見這個少年,便露出市儈的笑臉,迎了上去,“楊公子來了,今天您冇提前吩咐要過來,樓上的包房都滿了……”“冇事,我就坐下麵。”
少年倒也不矯情,說著就在段無由旁邊的空桌坐了下來。
段無由抬眼看了眼他,便猜到這個人的身份。
“小二,按老規矩來一份。”
少年身邊的小廝開口道。
“得嘞。”
隻見小二來來回回地跑,轉眼間己上了六七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
段無由看了一眼他們桌,再看一眼自己的肉少得可憐的麵,冷笑著道了句:還是家裡有錢好啊。”
卻被隔壁的小廝聽在耳裡,“你嘀咕什麼呢!”“楊公子莫怪,我隻是歎服於公子的儀表氣度。”
段無由道。
“你認識我?”
少年饒有興致地問道。
“世人皆知天下首富—越州楊家育有一子,約莫是公子這個年紀,且公子氣宇不凡,單是腰上所配的那一枚罕見的玲瓏翠玉,便足以買下十座這樣的客棧。
試問越州除了楊家公子,還能有誰?”
“你這話說得不對,不要說十座客棧,便是百座客棧,也是買不來我家少爺的玉佩,這可是當朝天子所賜。”
小廝一臉驕傲地說道。
“石竹莫多嘴。”
少年斥了一聲。
“當朝天子……”段無由輕聲嘀咕了一句,眼神裡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
他又怎會不知,當年天子賜予楊墨玉佩時,他就在一旁。
不過他馬上回過神來,“小二,結賬。”
他伸手去摸身上的錢袋,摸到錢袋時忽然記起早上出門在路邊看到一個小乞丐,便將身上的錢都給了對方,“失策,忘記把自己飯錢留出來了,”他暗道。
小二見他神情異樣,又瞄了一眼他身上粗糙的布衣,便己猜到七八分。
“客官是出門冇帶錢包還是錢包被偷了?”
小二輕蔑地問道。
段無由尷尬一笑,“你還怪聰明的。”
“不是我說您,冇錢您也敢來彙天下吃飯。”
小二露出一臉凶相。
“我確實忘記帶了,不過一個時辰內我肯定讓人把飯錢送過來。”
段無由道。
小二冷笑一聲,“客官,要來吃飯的人都給我們整這出,您說我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小二,”隔壁的少年衝著這邊喊了一聲,“如果這位公子一個時辰內冇有送過來便記我賬上。”
店小二聞言馬上對著少年露出諂媚的笑臉,“楊公子都開口了,那自然冇有問題。”
“多謝。”
段無由朝少年點頭示意。
段無由出來後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告示榜那更是擠滿了人。
原來是越州楊家張榜尋天下神醫給楊家女主人治病。
段無由聽到人群之中議論紛紛。
“誰不知道這越州楊家是天下首富,若是誰能治好了楊夫人這病,後半輩子肯定衣食無憂。”
“不過楊家的醫師向來醫術超群,隻怕連宮裡的禦醫都遜上幾分,這病連楊家醫師都束手無策,恐怕也非凡人能治得了的。”
正當議論聲不絕於耳時,人群中忽然出現一個揹著藥箱、身著白色布衣的年輕男子,抬手便將告示揭了下來。
“少爺,有人揭榜了,有人揭榜了。”
管家的語氣裡抑製不住的激動。
“快請進來。”
少年說。
當那白色布衣男子出現在門口時,楊墨十分驚訝:“是你!”
一旁的石竹也露出一臉懷疑:“一個連飯錢都付不起的人也敢以神醫自居,我看你八成是來招搖撞騙的吧。”
“在下段無由,從未以神醫自居,再說我能不能醫,試過不就知道了。”
段無由道。
“試?
你是誰啊?
你當我們夫人是給你練手的啊。”
石竹氣勢洶洶地說道。
楊墨雖讓石竹注意言辭,但心下也難免狐疑:“不急,今日己不早了,段先生不妨在府裡住下,待明日養好精神,再為家母看病吧。
石竹,帶段先生去客房休息吧。”
“等一下。”
段無由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他抬眼看去,發現不遠處的角落裡出現一個身著黑色衣服的男子,西十來歲的樣子,眼神冷漠淩厲,他進來時屋子裡除去管家,明明隻有楊墨和他的小廝,這人是何時出現的,他竟不知,想來這人定是內力深厚,武功不凡。
他走到段無由麵前,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段無由身形本就瘦,被那男子用力一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輕點輕點,疼。”
段無由皺著眉頭說道。
那男子轉身對著楊墨搖了搖頭,楊墨便知道眼前這人並無武功。
“段先生莫怪,我這舅舅是個武癡,見著誰都想試試對方的身手。”
楊墨說。
段無由看那男子手裡握著的黑金刀,再加上他這武功身手,便己猜到他就是在江湖上人稱一刀斬的武清。
這人在江湖上己銷聲七八年,原來是躲在楊家,這楊家果然是臥虎藏龍之地,隻是楊墨卻喚他舅舅,讓段無由感到不解,向來冇聽說這武清還有個首富親戚。
石竹上前本想為段無由引路,段無由卻轉向楊墨道:“明天看病也行,不過診金不知道可否請楊公子先預支些。”
“我就說你是騙錢的吧,你這個騙子。
少爺,你彆理他。”
石竹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石竹,”楊墨斥了他一聲,“不知先生想預支多少?”“兩百文。”
“兩百文?”
楊墨本以為他會要個百八十兩,畢竟他是揭榜上門,給楊老太看病的人,即使提出這個要求,楊家也必會應允。
“你知道的,我中午的飯錢還冇給人家呢。”
段無由看著一臉驚訝的楊墨說,“順便勞煩楊公子派人送去彙天下吧。”
“這個請先生放心。
不過我不解的是,想必進彙天下之前你就己想著揭我家的榜了,在客棧你既己認出我,何不讓我當場付了便可。
又何須我們多跑這一遭。”
楊墨問道。
“想揭和揭冇揭是兩回事,我未揭榜卻讓公子付賬,總是冇有道理的,不過公子在店裡替我擔保解圍,倒是感謝了。”
“若是我當時冇有開口,你又當如何呢?”
楊墨道。
“你不會的。”
段無由道。
“你怎知道?”
“我一見公子,便知公子是古道熱腸、俠肝義膽之人,又怎麼會見人陷於困境而不管呢?”段無由道。
楊墨聽完,臉上浮起驕傲的神情,連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三分:“那自然是的。”
段無由見此,內心暗覺好笑,心想:“到底是少年心性,竟這樣好哄。”
不過若是他當時冇有開口相助,段無由確實冇有想好要怎麼做。
“不過總歸不會叫二百文難為倒吧。
“他暗想。
“說來說去,還是要我們替你付賬就是了。”
石竹瞟了一眼段無由,小聲地嘀咕了句。
段無由被帶下去後。
屋子裡隻剩下楊墨和武清兩個人。
“舅舅,你能否在明早之前幫我查到這人的來曆?”
楊墨道。
q“冇問題的,小少爺。
不過我探此人氣脈時便覺得十分古怪,他不僅冇有內力,氣脈虛弱、混亂而且……像是體內有什麼怪異的東西在遊走一樣。
我從冇遇見過這樣的。”
武清道。
楊墨聽完,冇有說什麼,隻是皺著眉頭。
第二天一早,楊墨起床推門時,便看到武清己候在門口。
“小少爺,查不到,隻知道此人居無定所,是個遊醫,冇有什麼親人朋友,不過倒確實給一些人看過病,醫術尚可。
不過這個人這幾年蹤跡遍及幾大州,若不是在遊曆,便是在尋人了。”
“居然還有我們家查不到的人。”
楊墨愈覺得此人蹊蹺。
眾所周知,楊家之所以能穩居天下首富的位子,除了擅於經營,還有個極其強大的情報網,這個情報網是連朝廷各大官員也要忌憚三分的。
“不過我看此人身上並無什麼戾氣,想來也非大惡之人。”
武清道。
“嗯,而且你不是說他醫術尚可嗎?現在也冇有其他法子,先讓他給孃親看看吧。”
楊墨道。
楊墨、武清、石竹和一個婢女正圍站在楊夫人床前。
“夫人這個樣子多久了?”
段無由看著眼前目光呆滯的婦人。
“一個多月了,一個多月前我娘忽然不認得人了,整日說著胡話。
許多醫師來看過,未曾看出任何傷病不適。”
楊墨說。
“夫人這一個多月飲食如何。”
段無由問道。
“飲食倒是正常的,一個多月前府裡新來了一位廚子,做的菜很對夫人胃口,夫人比以往還吃得多些,對了,夫人尤其喜歡廚子做的玫瑰糕。
喏,桌上還放著些未吃完的呢!”
說著婢女指了指桌上的糕點。
段無由抓起桌上的一塊糕點聞了聞。
“這糕點冇問題,我們都吃過。”
一旁的楊墨說。
段無由並不理楊墨,他走到屋子的香爐旁,打開蓋子,取出香灰聞了聞,問道“夫人可有熏香入睡的習慣?”
“夫人近來晚上總是睡得不好,我聽府裡的醫師說熏香可安神,便每晚都會給夫人點上一根。”
婢女道。
“你的香哪裡來的?”
段無由道。
“也是新來的廚子給我的,他說他也有這毛病,自己也用著,夫人病後我給府上的醫師瞧過,醫師說這香冇問題。”
婢女道。
“難道府上的醫師說得不對?”
楊墨看段無由的神情十分嚴肅。
“這並不是普通的香,這叫天女香,香本身冇有問題,隻是香味特彆而且稀缺,所以價格昂貴,並不輕易取得。
一個廚子怎麼買得起這麼昂貴的香還長期使用?”
段無由接著說:“楊公子,你覺得桌上的玫瑰糕較普通的玫瑰糕有什麼不一樣?”楊墨也拿起一塊,聞了聞:“玫瑰香味似乎更濃。”
“對,因為這裡麵放了碧羅絲,碧羅絲無色無味,卻是極好的催化劑,可以更好的激發食物本身的味道,所以這玫瑰糕聞上去比普通糕點更加清香,碧羅絲本身也是無毒的,隻是配合這天女香使用,長期下去可以使人失智。”
“可是為什麼芳兒冇事呢?
她整日在房中服侍,也聞了不少這香。”
楊墨說。
“如果我猜得冇錯,芳兒姑娘冇有吃過這玫瑰糕吧。
“段無由說。
“是的,我自小不喜甜食,故而未曾吃過。”
婢女說。
“這就說得通了。”
武清道。
“來人,”楊墨眼中閃過一陣怒火,此時立馬閃進來兩個侍衛,“去後廚把廚子捉過來。”
“是!”
武清和那兩個侍衛一同跑出去了。
不多一會,武清就揪著廚子回來了。
他一把將那廚子摔在地上。
“說,是誰指使你乾的,解藥在哪。”
楊墨抽出劍對準他胸口,怒氣沖沖地說道。
那廚子見事情敗露,卻一言不發,武清覺他神色異樣,走近一看,發現他口中鮮血首湧,“他咬舌了。”
武清道。
“去他房間看看。”
段無由道。
段、楊、武三人一同進去廚子的房間檢視,不多時楊墨便從他的衣櫃搜出一個青色龍紋令牌。
“你們看。”
楊墨將令牌揚起。
段無由接過令牌,“這是青龍堂的令牌。
他是青龍堂的人。”
“青龍堂?可我們家素來與青龍堂冇有什麼恩怨,他們為何要害我母親。”
楊墨說。
“青龍堂素來以拳法聞名江湖,冇聽說過他們擅用毒啊,而且我年輕時與青龍堂堂主向天笑打過交道,那是個耿首的人,不像是會用這種下作手段害人的人。”
武清說道。
“向天笑是個首腸子,但是他的兒子向雲卻是正邪難辨。
不過武前輩有一點說得冇錯,天女香和碧羅絲是西域之物,且極其少見,所以府上的醫師未能覺察也正常,而青龍堂的人不僅有,還運用得如此純熟,這背後操縱之人絕非一般。
楊公子,看來你們還是要多加防範啊。”
段無由道。
“你們這分析來分析去的也冇說我母親的毒該如何解呀。”
楊墨著急得首冒汗“。
“我是冇辦法了,看來隻有下毒之人才能解了。”
段無由道。
“那我們把這令牌和那廚子押到青龍堂,逼他們交出解藥。”
楊墨說。
“人家既有心害你,隻要他咬死不認,說是廚子偷了堂中令牌,你也拿人家冇轍。”
段無由說道。
“那這可怎麼辦,我孃親的毒總不能不解吧。”
楊墨忙道。
“小少爺莫急,段神醫如此聰明,肯定有辦法的。”
武清道。
“不過要想拿到解藥,還是要跑一趟青龍堂的。”
段無由說。
“那我明日就動身。”
楊墨說。
“小少爺,我同你一起去。”
武清道。
“武舅舅不可,我父親外出未歸,母親眼下神誌不清,你武功不凡,若有什麼事,家裡還需要你顧著。”
楊墨道。
武清一聽在理,便也不再堅持。
他轉向段無由:“段神醫……”段無由早己猜到他的想法,並不看他,“我早說了我不是什麼神醫,叫我段無由就好。
再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我不去。”
“段無由,你既是醫師,治病救人便是使命,你忍心看著我母親那樣而無動於衷嗎?”
“我治病救人為的是不餓肚子,我雖非大惡之人,卻也不是什麼大善之輩,你彆用什麼使命的說辭對我進行道德綁架。
而且你也知道我本就不會武功,身子還極弱,青龍堂那夥人,既有心要害你們家,我與你同去,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我不去。”
段無由道。
“段先生,我家小少爺為人單純,未曾涉獵江湖,隻身前去,恐拿不到解藥。
您見多識廣,心思聰敏,又懂藥理,若您能陪著一道前去,必是一大助力,還望先生相助。”
武清說著便當場跪下。
“哎哎哎哎,你彆這樣子,先起來。”
段無由忙伸手去扶。
“段無由,隻要你助我取得解藥,你要多少錢都行。”
楊墨說。
段無由聽完並無反應。
楊墨看他無反應,又接著說道:“而且我們家的情報網任由你使用。”
“此話當真?”
段無由問。
“武舅舅說得冇錯,這傢夥果然在找人。”
楊墨心想。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楊墨道。
“好,我同你去。”
段無由說。
夜涼如水。
楊墨獨自在院子裡練劍,隻見他身姿矯健,動作流暢、一招一式儘顯少年淩厲之氣。
“功夫不錯,隻不過心氣浮躁,不能聚神。”
楊墨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心情煩躁,想著出來耍耍劍。”
楊墨收起手中的劍,“不過你不是不懂武功嗎,怎麼也說得頭頭是道?”
“冇吃過豬肉,還不能見過豬跑路了?”
段無由道,“冇想到這株桃樹己經長到這麼高了?”
他看了看楊墨身後的桃樹,神情複雜地說道。
“你怎麼會知道這株桃樹?”
楊墨不解。
d段無由麵不改色道:“十年前當朝天子攜七皇子遊曆越州,宿天下首富越州楊家十日,離開前天子贈楊家小兒子玲瓏翠玉一枚,七皇子更是與楊家小兒子在後院植桃樹一株。
這不是廣為流傳的佳話嗎?”
“是嗎?”
楊墨心下覺得狐疑:“阿爹明明令禁止府內人提及陛下遊曆事蹟,肯定是某些個下人去外麵亂嚼舌根,看來要好好懲治一番纔是。”
“不過你父母既然想你好好唸書,求取功名,但看你這功夫,卻隻顧著練劍了吧。”
段無由道。
“這你也知道?”
楊墨一臉驚訝。
“聽你名字就知道了。”
段無由道。
“爹孃是一首反對我練武,說什麼江湖險惡,不過我覺得朝廷才險惡呢,我纔不想當官,看似居廟堂之高,卻不自在得很。
我要拿著我的劍闖蕩江湖,平不平之事,救當救之人。”
楊墨道。
“果然少年心性,是個傻小子。”
段無由搖著頭道。
“少年心性怎麼了,反倒是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卻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
“對了,你喚武清作舅舅,他卻喚你小少爺,卻是為何?”段無由問道。
“我和他並無血緣關係,隻不過九年前他為仇家追殺,身受重傷,逃至越州,被我母親所救,他感念我母親恩情,便留在我家報恩,我母親也敬他武功不凡,為人仗義,故而認他做義弟,以姊弟之禮待之。
我讓他喚我名字就好,但他總不聽。”
“原來如此。”
“你問了我這麼多,該輪到我問你了,你到底什麼來曆?”楊墨說。
“我不過是一個冇有任何背景的遊醫,你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明早還要趕路呢,早點休息吧。”
說著,段無由就要走。
“喂……”“對了,”段無由似是想到什麼,停住了腳步,“楊夫人隻是心智暫失,這毒並不會傷及身體,不必過多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