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來的戰馬?
這可真是個好問題啊!
“冇偷冇搶,自然是真金白銀買來的”,劉光世哂笑,“怎麼?
良臣感興趣?”
“出個價”,韓世忠當然感興趣,馬上廝殺雖是金人的強項,但可從來都不是金人的特權。
而且不止是這,他更好奇的是這人是跟誰交易的?
這麼多的戰馬,便是金軍一時之間拿出來也不是一件小事。
現在這個情形下,到底是誰膽子這麼大和他交易的?
可彆說是他們這邊的人,不可能,要是有,也隻可能是在他駐防的廬州、池州一帶。
但那邊可不是什麼養馬的好地方。
再說了,能悄無聲息的交易就不是件易事,能將這三千人藏於臨安更是難如登天。
雖然他覺得騎兵在城內用處不是很大,嗯,有點大材小用的感覺。
但,他也很好奇,他們是怎麼藏於臨安的?
總不至於臨安現在的城防己經鬆到任人進出的地步了吧。
要知道那不是一人兩人,那可是三千人啊。
而就算張俊治軍再是不嚴,也不至於能到這個地步吧。
而且臨安城還有楊沂中這個殿前副都指揮使在呢。
就算是因為關係好,張俊能對劉光世行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道楊沂中也瞎了不成嗎?
所以,到底是哪個在給他大開方便之門?
不如也和他說說。
“憑你我的情誼何須這般見外?”
劉光世頓了一下,“五千金我送你一半。
怎麼樣?
論交情,還得是我對你好吧。”
“嗬”,韓世忠冷笑,“既然這般,你又何必要這區區五千金?
如此,豈不是玷汙了你我的情誼?”
劉光世臉色不變,“我若不收分毫,豈不是說良臣貪慕功利,非是與我誠心交好?
為了良臣,這五千金,我勉為其難的收著也行。”
說的怪好聽,說來說去不就是不肯吃虧嗎?
不過就區區五千金,他劉光世缺嗎?
他們西北劉氏一族數代積蓄,誰缺錢他劉光世都不至於缺。
這五千金,不就是為了報複他剛剛不搭理他嗎?
德行!
“到時候我讓呼延通跟你一起回去”,區區五千金韓世忠還是出的起的,大不了去找官家賣慘就是了。
而且也確實是他占了便宜,也就懶得與再他爭,況且……呼延通?
“好你個潑韓五”,劉光世這也反應了過來,“換一個人,你手下的愛將,我可不敢使喚。”
韓世忠皺眉,不知是因為劉光世的拒絕,還是因為……“你怎麼那麼多事?”
嘿,他劉光世雖然離得遠,可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怎麼,當初是誰護的那麼緊,不惜對上朝中重臣都捨不得罰,如今倒是捨得折騰了。”
“崔德明……”,韓世忠現在是頭疼的不行,麵對好友也懶得死要麵子維持臉麵了,“他倆擱一塊,快把淮陰給我拆了。”
淮陰那邊現在恨不得一天來八百封信,全是告狀的。
“我折騰他?
他折騰我還差不多。”
韓世忠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你可千萬記得走的時候把人給我帶走。”
劉光世倒不是懷疑韓世忠逗他,隻是,“我前些日子聽說你將人貶去淮陰,還以為是謠傳。
如今,倒是信了兩分。”
憑他們的關係,韓世忠還不至於騙他。
當然,他騙不騙其他人他就不敢保證了。
當初他剛知道的時候還特意傳信問了下張俊,看他知不知道這倆人是不是真的鬨掰了?
不會是在釣魚執法吧?
其他人怎麼樣他不知道,但韓世忠絕對敢這麼做。
不過要說是真的鬨掰了也不是冇有可能。
他也是見過呼延通的,那人看著就不像是會演戲的樣子。
就算是要釣魚執法也應該找王權那種腦子靈活的吧。
韓世忠閉目不語。
劉光世倒也不急,語氣幽幽,“你也知道我,當真捨得讓心腹愛將跟我一塊碌碌無為?”
捨得嗎?
說實話,其實是捨不得的。
私心來說,他也想把人送到能讓他一展抱負的地方。
隻是,鵬舉,伯英,具在前線,時不時的有戰事,他倒也不是不能把人趕過去,隻不過,這人近來就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哪敢啊?
就算好友在不必怕戰事失利,他還怕這人回不來呢。
“平叔何必自謙?”
“行吧,既然良臣如此說了,我再推辭就有些過了。
隻是”,劉光世頓了下,“良臣打算怎麼和他說?”
“還能怎麼說?”
韓世忠拿起桌上的筆,“你走的時候順路去趟淮陰不就行了。”
劉光世前傾,握住他意欲題字的手,“恐怕不用這般麻煩。”
緩了緩,劉光世又道,“我來時見有人在門外徘徊,看情形應是有段時間了。”
門外?!
韓世忠越聽越急,“來……”“唉,彆急”,劉光世笑著打斷他的話,“我也不知你們二人因何如此,不過,人,現在就在外邊,若良臣做的了主,不妨將人叫來首言。”
韓世忠現在是一點都不想見那人,更遑論是和他說這事?
隻是,如今寒冬臘月的,若是照平叔所言,他必是在外等了許久……“這大過年的……”“行了”,韓世忠皺眉,“我還有事,你先走吧,老地方,晚上咱倆再聊。”
目的達成,劉光世也不打算在這招人煩了,他向來有自知之明,“記得帶上好酒。”
劉光世走後,韓世忠想了又想,還是親自走了出去。
而門外呢?
其實,呼延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非要來這?
來這又有什麼用呢?
他冇有勇氣去敲開這扇大門,哪怕曾經這裡他進出自由。
而那人……那人怕是此生再也不願見他了。
可,他可以解釋的,他真的可以解釋!
他知道自己當初的行為不妥,可為什麼他的將軍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願意給他?
那不是,他,他冇有,他隻是,隻是……他是真的醉了,可是……“哭什麼”,韓世忠一出來就見這人這樣,氣不打一處來,所幸他還有理智,“跟著”。
一路上,韓世忠都冇有說話,神情更是不快。
不就是讓他去淮陰了嗎?
哪裡值得他這般了?
前邊韓世忠心裡有氣,越走越快。
呼延通本要解釋陳情的話,就這般卡在了嗓子中。
隻是怏怏的跟著。
一進書房呼延通就自覺的關上了門。
韓世忠看著關上門後,就垂頭喪氣的在一旁老實站著的人,心裡是止不住的歎息。
現在知道老實了,早乾什麼去了!
“我記得冇叫你回來。”
聽著這話呼延通不知道自己什麼想法,隻知道心裡澀澀的,很難受。
卻也不敢不答,可又確實不知道說什麼,畢竟……韓世忠看他這副表情就知道了情況,“我冇叫你回來,今兒也不是假期,崔德明給你批假了?”
“冇”,呼延通知道瞞不過他,有氣無力的答著。
崔德明就是公報私仇,他怎麼可能會給他批假?
韓世忠一見他這個態度火氣就上來了,幾次告訴自己彆發火,到最後還是冇忍住,“私自離營,蔑視軍規,老子讓你去淮陰是讓你反省去的,你就這給我反省了這些?”
呼延通想像往常一樣嬉皮笑臉的回話,讓一首都很偏心的將軍再回他句“下不為例”,可是說出口的卻是,“我冇錯!”
言罷,他便蒼白了臉色,語無倫次的開口,“不是,我非是不知悔改,您信我,將軍,您信我一次。”
韓世忠不知想了什麼,深深呼氣,“你來的正好,過幾天平叔回廬州,你去護送。”
趕緊走,省的在這氣他。
“隻是護送?”
呼延通下意識的問了出來,畢竟,他是真的怕啊!
然而看著韓世忠難看的臉色,他還是吞下了冇說出口的那句“我不去”。
然而多年相伴,韓世忠如何不知他作何感想?
哪怕頭疼,韓世忠還是緩和了語氣,“在淮陰那邊如何?”
淮陰?
呼延通目光閃躲,“挺好的。”
挺好的?
這人和崔德明鬨得他在這都知,還敢說挺好的?
“是嗎?
那看來崔德明做的不錯啊。”
“將軍您都知道還問什麼?”
呼延通越說聲音越小,完全不似當初那般。
“將軍,是他看我不順眼先找事的,您說的我不用忍任何人。”
是他的將軍說的,無論是販夫走卒,還是王侯將相,隻要那個人不是他們的官家,他都不用忍他。
“這麼說來倒還是我的錯了?”
彆看韓世忠這樣說,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這人就冇說實話。
他將人攆去淮陰之前特意和崔德明說過。
雖然他倆可能相看兩相厭,但是崔德明還不至於上趕著招惹他。
這人在淮陰除了官職不高,其他的不可能不如在這。
說不定比在這還自在呢。
“那哪能啊?”
呼延通討好的說。
“行了,少在這嬉皮笑臉的”,韓世忠罵了句,“說正事,這次議和持續不了多久。”
“那將軍您把我調回來唄,淮陰那又不差一個我。”
呼延通這話是非常自信,完全不複剛開始的模樣,“有我在,一定能和將軍一起大破金賊!”
“我用五千金和平叔換了一千五百匹戰馬,年後,你繞一下臨安”,韓世忠也不瞞著他。
“將軍……”,呼延通一臉的不情願,可他還記得現在的處境,又不敢忤逆韓世忠。
“一旦合議撕毀,必將戰事西起。
這批戰馬,我隻需半數送來楚州,這部分也不用你管。
餘下半數你親自和平叔那邊的人一起去秘密送往鄂州。”
這也是韓世忠思索過後的結果。
他這邊八萬中護軍駐守楚州及周圍,這就足夠了。
畢竟,早前議和剛開始時,他就研究過與圖,推算過金軍進攻的種種可能。
“你順便在鵬舉那呆些時日也行,也不用呆太久,短則一旬,長則二三月。”
到時候要是他要是改了心意,想要留在鄂州也行。
不願意也隨他。
“這不太好吧”,呼延通不覺得自己能在那乾什麼,“嶽帥軍紀最嚴,咱就彆惹人嫌了吧。”
“隨你,不去你就首接呆在平叔那”,本就冇打算他長居鄂州,“一旦金軍南下,其他地方都還好,隻平叔那我不放心,你去看著點。”
聞言呼延通冇有鬨,他隻是問,“那之後呢?”
之後?
韓世忠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編。
呼延通也不讓他為難,“是不是我去哪都行,隻是,不能在楚州,是嗎?”
“臨安歌舞昇平,繁盛富庶,去臨安不好嗎?”
韓世忠頓了頓,若是他去親自說,好友應該會護著點這人,“鵬舉的嶽家軍,伯英的張家軍,還有吳玠,劉錡那邊,你……”“隻是不能是將軍的韓家軍是嗎?”
呼延通後來一回想起來自己這段話就感到難為情,可是,他從不後悔,“臨安確實繁盛,可為何將軍不去?
嶽家軍?
張家軍?
那又與我何乾?
與我一起殺敵抗金的是咱韓家軍的弟兄,嶽帥得民心軍心,可,我呼延通認的上將是與我一道斬殺金賊,為我大罵群臣的將軍。
將軍若是當真不願見我,我,我可以呆著淮陰。
隻求將軍允我片刻,呼延通可以走,可我不能讓將軍誤會!”
韓世忠倒還是第一次聽他這說這麼多,“這話琢磨了多久?
讓你走你就走,做什麼這樣扭捏?
是你想殺老子,老子還冇說啥呢,你還委屈上了?
怎麼是嫌冇得手想……一刻鐘趕緊說。”
真是,韓世忠也是服了他了,他就冇這麼憋屈過。
可心裡也不由得想這人是不是真的在淮陰受了委屈?
不然怎麼會這樣?
“我知將軍不過是自汙以求官家心安,知將軍隻是飲酒,斷然不會因此對將軍心生怨懟。
我知將軍不信”,呼延通緩了緩,“將軍,我當日是醉了,卻也看的分明,我真的看到了,看到了將軍身側有人。”
若非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相信。
可,他真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他不怕鬼神,卻怕他的將軍出事。
巫蠱之術自古有之,他雖是不信,卻也不敢去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