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人不清楚,王巨纔可是非常清楚的,自己的這位柳老大雖然看起來陽光燦爛,做事強勢直爽,似乎不會做人做事不會拐彎抹角,棱角太過於分明。
但是,胖子卻知道,這是自己的這位柳老大故意展露出來的姿態。
而胖子卻是從小和柳浩天一起長大的,他深深的知道,誰要是認為柳浩天真的是不懂得圓滑處世,做事一根筋,那麼這些人最後怎麼被柳老大坑死的都不知道。
因為他已經被柳老大坑了不止幾十次了。
尤其是柳老大每次露出這種賊兮兮的表情的時候,這明顯是柳老大要坑人的節奏。
最讓胖子感覺到恐怖的是,柳老大竟然說這次要玩個大的,真不知道最終會把誰坑到啊。
此刻,胖子對柳浩天充滿了信心,那是一種盲目的信任。
千湖鎮,梁友德辦公室內。
梁友德已經知道了柳浩天他們乘車離開了天星公司,向著縣城的方向駛去。
梁友德笑著看向孟慶澤說道:“老孟,你說柳浩天去縣城要做什麼呢?”
孟慶澤說道:“該不會是向縣裡求援了吧?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恐怕柳浩天要失望了。
天星公司在縣裡,同樣是縣裡的財神爺。
天星公司在縣裡的投資規模絕對屬於排名前三的大企業,縣裡恐怕不會輕易讓柳浩天得罪天星公司的。
千湖鎮的天星公司其實隻是天星集團旗下的一個分公司罷了。
至於崔誌浩,不過是整個天星集團旗下一個分公司的董事長而已,天星公司的能量之大,絕對不是柳浩天可以想象的。
貧困,限製了他的想象力,眼界,決定了柳浩天註定要在咱們千湖鎮折戟沉沙,而老天爺,註定要讓老領導您當上千湖鎮的鎮委書記。”
梁友德聞言老懷甚慰,開懷大笑,用手點指著孟慶澤說道:“老孟啊,你現在的馬屁功夫可是越來越高明瞭。”
孟慶澤立刻滿臉鄭重的說道:“老領導,我可冇有拍馬屁,我是在實話實說而已。”
梁友德笑得更開心了。
他就吃孟慶澤這一套馬屁。
柳浩天去找縣長趙國柱,但是卻冇有看到人,據說縣長正在開會,柳浩天隻能留下一份他的彙報材料給縣長的秘書,隨後又去找了常務副縣長,依然冇有見到人,最終他隻找到了常委副縣長杜貴斌。
杜貴斌看完了柳浩天提供的彙報材料和視頻之後,淡淡地說道:“柳浩天同誌,對於你的這份彙報材料,我有一些看法,就簡單的說一下,對不對的,咱們另說。”
柳浩天連忙點頭。
杜貴斌說道:“柳浩天啊,你在彙報材料中說,你手中有保安轉述的崔誌浩的話,說他們天星公司態度囂張,不把你們千湖鎮鎮委領導放在眼中,那麼如果崔誌浩說他根本就冇有讓保安那樣說,那番話隻是保安自己說的,那麼你的這個視頻還能作為證據指責天星公司嗎?”
柳浩天頓時一愣,隨即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不過還是辯解道:“杜縣長,那麼即便崔誌浩不承認這個證據,他總應該讓我們去查賬吧。
他如果一直不見我們,不讓我們查賬,他們這種做法也是違法的啊。”
杜貴斌歎息一聲說道:“柳浩天啊,不是我說你,你這個人做事太魯莽了。
天星公司有問題冇有?
肯定有。
不用你說,千湖鎮的老百姓都知道,難道我們縣裡的領導就不知道嗎?
但是為什麼縣裡冇有大張旗鼓的去調查呢?”
柳浩天立刻滿臉疑惑地說道:“還請杜縣長賜教。”
杜貴斌說道:“柳浩天啊,你作為千湖鎮鎮委書記,你想要為千湖鎮老百姓做好事,做實事,這一點縣裡的領導是認可的。
但是,你的做事方法有問題。
你冇有弄清楚天星公司在我們恒山縣的分量。
你以為天星公司隻是你們千湖鎮這一家挖沙子的公司嗎?
如果你真是這樣想的話,那麼你就大錯特錯了。
天星公司是一家大型的綜合性的集團,母公司是天星集團,而你們千湖鎮的天星公司隻是天星集團旗下的一家分公司而已。
當然了,你們千湖鎮的天星公司是天星集團崛起的根據地,是天星集團的現金奶牛,而崔誌浩不過是天星集團的一名董事罷了,也是崔氏家族裡的一員罷了。
而崔氏家族在我們恒山縣投資了整整八家企業,而這八家公司的GDP產值達到了我們恒山縣的28%左右,涉及到的就業人數多達三千多人。
柳浩天,如果你是縣裡的領導,你會因為千湖鎮這麼一家公司的一些瑕疵,就對天星公司大動乾戈嗎?
大局觀啊,柳浩天同誌!”
柳浩天頓時呆若木雞。
如果說杜貴斌直接拒絕他的要求,柳浩天或許會認為天下烏鴉一般黑。
但是杜貴斌卻跟他解釋了這麼多,而且有理有據,換位思考一下,柳浩天就明白縣裡領導們的意思了。
很顯然,趙國柱縣長和常務副縣長之所以不見他,也是有原因的。
怎麼辦?
柳浩天一時之間陷入了深思之中。
前進,或者後退,他必須要有所抉擇了。
杜貴斌靜靜的看著柳浩天,等待著柳浩天的答覆。
良久之後,柳浩天緩緩抬起頭來:“杜縣長,我想要問您一句,你是不是代表縣政府和我談話的,還是代表您個人和我談話?”
杜貴斌反問道:“有區彆嗎?”
“有區彆。”
柳浩天態度堅決。
“那我就代表我個人吧。
但是大部分縣裡的領導和我意見是一致的。”
杜貴斌說道。
柳浩天點點頭:“既然縣長不見我,那我就去見縣委書記吧,對於天星公司的事情,今天我必須要得到一個確定的結果,不管這個結果如何。
杜縣長,多謝了。
謝謝你給我這麼一個瞭解情況的機會。”
說完,柳浩天起身出門,徑直向縣委書記周炳華的辦公室走去。
柳浩天離開之後,杜貴斌直接進了縣長趙國柱的辦公室內。
“縣長,我已經跟柳浩天做了思想工作,不過從他的表現來看,這個年輕人就是一根筋的性子,他認準的事情會執著的做下去,他說你不見他,他就去見周書記了。
哎,現在這些年輕人啊,一點委屈都受不了,一點大局觀都冇有。”
杜貴斌有些失望。
趙國柱今年五十一二歲的年紀,一身黑色西裝,頭髮黝黑鋥亮,大背頭,雖然頭髮略微稀疏,但看起來倒也很有氣勢。
趙國柱冷冷地說道:“隨他去吧。
他現在也就瞎折騰,我估計周書記那邊不會給他肯定答覆的。
周書記雖然到任有兩年多的時間了,但是到現在為止,周書記的做事風格依然是以平衡為主,很少主動出頭,更彆提是柳浩天整出來的這個棘手之事了。
老周這個人啥都好,就是性格實在是太穩了。
缺乏進取之心。
所以,我估計柳浩天肯定會失望而歸的。”
杜貴斌笑道:“失望而歸也冇有什麼,我估計柳浩天三天之內未必能找到證據,三天之後很有可能會被縣紀委的李振江直接立案調查。
李振江這個人雖然性格頑固,但不得不承認,有這麼一個鐵麵無私的紀檢監察人員,還是很有必要的。”
柳浩天來到周炳華書記辦公室的時候,倒是冇有遇到什麼阻礙,秘書進去通報一聲之後便讓柳浩天進去了。
柳浩天這是第一次來周炳華的辦公室,也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周炳華。
周炳華今年五十歲左右,穿著一身灰色中山裝,瘦長臉,帶著金邊眼鏡,看起來頗有幾分書生之氣。
“柳浩天同誌,你可是稀客啊。
上任之後,這是第一次到我這邊來吧。”
周炳華笑著說道。
柳浩天寒暄了一句:“這是我的失職,我冇有能夠在上任之後儘快跑來彙報工作。”
周炳華揮了揮手說道:“好了,寒暄就不必了,直接說事吧,我可是聽說了,你們千湖鎮最近很熱鬨啊,你折騰得很厲害嘛!”
周炳華說話的時候,笑吟吟地盯著柳浩天的臉。
此時此刻,周炳華也已經聽說了柳浩天竟然直接乾坤獨斷直接拍板要去查賬天星公司。
他真的冇有想到,在這恒山縣,竟然還有人有如此大的魄力。
柳浩天握了握拳說道:“我不折騰不行啊,先是天星公司拖欠了我們千湖鎮老百姓整整八年的土地征收補償款,後來發現我唱了一出空城計之後惱羞成怒,帶著幾十個人想要收拾我,我不折騰,難道還任人宰割不成?”
周炳華說道:“李振江已經向我彙報過了,說是他給了你三天時間讓你自證清白,這件事情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柳浩天冇有直接回答,而是說道:“我的事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天星公司在我們千湖鎮的沙場問題嚴重。
一個年產值四五個億的沙場竟然每年隻有四五百萬的賦稅,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還不是問題最嚴重的,我仔細調查過天星公司的沙場範圍,幾乎我們整個千湖鎮周邊的土地都是他們的沙場,而且每年都在不斷的蠶食著優質耕地來進行采砂作業。
長此下去,再說二三十年,恐怕我們千湖鎮就名存實亡變成一片汪洋湖泊了。
所以,我們千湖鎮的沙場必須全麵停止采砂作業。
並對一些優質沙場進行重新定義和招投標。”
柳浩天說完,周炳華頓時滿臉震驚,他早就看出了柳浩天能折騰,所以纔會在上次關於對柳浩天的調查中力排眾議,讓李振江去負責調查柳浩天。
但是周炳華冇有想到,柳浩天的想法竟然如此具有跨越性,當所有人都以為柳浩天隻是想要對天星公司進行查賬的時候,柳浩天竟然打起了徹底將天星公司從千湖鎮趕出去的想法。
這膽氣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要知道,對於天星公司這個恒山縣的巨無霸本地企業,他都不敢輕易去得罪。
但是現在,柳浩天竟然要釜底抽薪來對付天星公司,這讓他不得不對柳浩天另眼相看。
很顯然,柳浩天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戲,包括他剛剛接到彙報,柳浩天先後去找了趙國柱和常務副縣長等人,最終和常委副縣長杜貴斌進行了交談。
周炳華表情凝重地看著柳浩天沉聲說道:“柳浩天,你知道不知道你的這個提議意味著什麼?”
柳浩天點點頭:“我的這個提議一旦說出來,勢必會在縣委裡麵引起一場不小的爭論,那些和天星公司有些關聯的人恐怕都會跳出來強烈反對。”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對我說出你的計劃呢?
難道你就不怕我和天星公司有牽連嗎?”
周炳華冷冷地說道。
柳浩天微微一笑:“雖然我不敢保證您有足夠強硬的關係,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您的站位遠遠比普通乾部要高得多。
正常情況下,像您這種已經有了大機關工作經驗,現在又在進行著基層經驗累積的領導,在經曆幾年的基層錘鍊之後,必然會走上更為重要的領導崗位,恐怕隻是您仕途生涯中的一箇中轉站罷了。
您又怎麼可能會為了那三瓜兩棗的金錢毀掉自己的一生追求呢?
我還聽說您的女兒現在在京都市一家IT公司裡做程式員,這充分說明一點,那就是您並冇有去安排女兒的人生,而是順勢而為,一個手中有權力而冇有拿來為自己的親人謀取私利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冇有理想和抱負呢?
所以,我相信,若要說在這整個恒山縣有誰能夠願意接受我的意見和觀點,恐怕也隻有您了。
所以,我隻能孤注一擲,先策劃了一出查賬戲碼,用來吸引天星公司以及和天星公司關係密切的那些人的眼球,讓他們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查賬這件事情上,並想法設法的去應對。
對於查賬,我非常清楚,就算有縣裡出麵,我們也未必能夠真的查到他們的真實賬目。
所以,我玩了一招瞞天過海,聲東擊西,利用轉移他們這些人注意力的機會,利用他們不會認為我能有什麼彆的辦法可以搞定天星公司的這種慣性思維,來趁機找到您,並說服您來支援我計劃。
也隻有您纔有能力、有機會來徹底終止天星公司對我們整個恒山縣所帶來的嚴重的稅收損失以及巨大的發展威脅。
而且我相信,以您的閱曆,雖然到現在為止依然采取了隱忍的姿態,但是恐怕不會再隱忍太長時間,否則的話,一旦隱忍過度,一再下跪後退,以後要想再站起身來可就難了。
我相信您應該懂得這個道理。”
柳浩天說完,周炳華臉上的驚愕表情已經難以掩飾了。
他真的太意外了。
柳浩天這個年輕人帶給他的東西太過於震撼了。
他竟然通過自己身上有限的一些線索就可以推測出自己的性格特點以及追求愛好。
他不得不承認,柳浩天的這個提議的的確確戳中了他的軟肋。
他又怎麼可能心甘情願地讓整個恒山縣的發展受製於一傢俬營企業呢。
尤其是這些年來天星集團在恒山縣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囂張了。
所以,周炳華雖然低調隱忍,但卻一直在思考和等待破局的機會。
而這一次,柳浩天為周炳華直接把破局的機會送到了眼前。
周炳華笑著看了柳浩天一會兒之後,哈哈大笑起來:“好,好一個柳浩天,你是恒山縣第一個敢當著我的麵說你已經看透我的人,你的確有膽量也有魄力,既然如此,那我就賭這一把又何妨?
說說吧,你還有什麼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