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紹又叫月奴練了一輪箭術。
儒家六藝,禮樂射禦書數,箭術名列其中。尚武的大唐王朝,天下有一多半的人都曾練箭,無論男女老幼。但是能夠把箭射得像月奴這麼準這麼快的,絕對不在多數。
薛紹開始有點喜歡上月奴這個姑娘了。十**歲的年齡,青澀半褪嫵媚初生,宛如成熟到恰到好處的水蜜桃兒,女人一生中最為美麗的黃金年華。她若在二十一世紀應該是剛上大學不久,見了當時的承譽該會要叫上一聲“大叔”。
或者是,“怪大叔”。
此前貪戀美色、性情陰柔的薛紹視月奴為粗悍男子,當她當作馬伕、保鏢來使喚或是直接視作空氣,對她極是疏遠更不可能會有什麼男女親昵。
現在的薛紹,把月奴用作是私人秘書這樣的得力助手。
如此看來,她還可以多一層身份——武術陪練。
骨子裡都打著軍人烙印的薛紹,會生出對冷兵器與古武術的熱愛,會對習武的月奴有著莫名的親近感,似乎是很自然的事情。
“月奴,你的武藝是誰教的?”薛紹問道。
“回公子話,是我義父教的。”月奴如實回答,心說我跟了公子兩年多了,他幾乎是頭一次打聽關於我的武藝的事情。
“他人在何處?”
“義父大人跟隨長公子左右,人在濟州。”
月奴口中的“長公子”,顯然是指薛紹的大哥薛顗,如今的河東縣侯、濟州刺史。
“從明日起每天早上我與你一同練武,打磨一下筋骨。不然,我這副身體遲早要垮掉了。”薛紹說道:“今日就先練到這裡。你去梳洗更衣吧,莫要著涼。”
“多謝公子!”月奴不禁有些受寵若驚之感。
頤指氣使風流成性的藍田公子,幾時對她這個可有可無的粗悍婢女如此關心客氣了?
“快去吧!”
“是,公子!”月奴抱拳而拜,壯著膽子深看了薛紹一眼,芳心紛亂臉頰緋紅的疾步走了。
薛紹拿起月奴留下的寶劍,劍身湛亮映出了他的臉。
看到這張陌生又帥到天理不容的臉,薛紹心裡不由得有點煩悶,真想在臉上塗上那些紅綠的油彩,那纔是他熟悉的模樣。
“嗡——”薛紹用力揮了一下劍,搖頭。
“還是虎牙軍刀用得順手!”
這時,一名府中的門子仆役小跑而來,說有客來訪。
“說了不見客。”薛紹現在就想清靜一段時間。
門子連忙遞上來一封書箋說道:“小人倒也如實交待了,但來客說,等公子看完書箋,再決定見或不見。”
薛紹接過書信來看了看,寫得不錯的一筆行書,有幾分書聖王羲之的風骨。這倒是不奇怪,太宗皇帝深愛書聖書法。上行下效,使得如今的大唐學子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沿習此風。
書信上說,帶來了宮中聽到的一些“關於薛兄”的事情。
來人名叫李仙緣,既然他敢於稱呼薛紹為“薛兄”,可見以往和薛紹的交情匪淺。薛紹回憶了一下,的確是有這樣的一位朋友,大小還是個官兒,太史局主管曆法的九品司曆。
若單論官職品銜,李仙緣要與天潢貴胄的薛紹相交,還差了那麼一點。但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居,李仙緣和薛紹極是臭味相投。而且他有一個名揚天下古今皆知的大神棍族叔做金字招牌;據說這個大神棍私底下還教過李仙緣三兩手。
那個大神棍曾在朝廷之上擔任五品太史令,而且極受皇室重用與信任。在中國玄學史上,這位大神棍也是赫赫有名的泰鬥級人物。
他名叫——李淳風。
“請他進來,正堂奉茶。”薛紹如此交待門子,心中暗道:宮裡怎麼會有了關於我的訊息?
莫非就像是曆史說的那樣,薛紹快要見到太平公主了?
……
李仙緣二十出頭的年紀,也是個習慣了鮮衣怒馬醉臥花叢的風流人物。今日他像往常一樣的踏進薛府,寶馬錦衣、金冠玉帶,身後還跟著一個粉麵桃腮玉體婀娜的妙齡女子。
一邊進府,李仙緣一邊對那女子交待,“少時見了薛公子莫要失了禮數,也莫要慌張卑怯。你就想著,今晚就要與他同床共枕恩愛纏綿,那便是了。”
女子碎步跟著輕輕的點頭,朱唇輕咬麵泛酡紅似是一副羞怯之態,可是一雙煙視媚行的桃花眼之中卻已是雲波飄渺春情盪漾。
李仙緣看在眼裡笑而不語,心說:此女風情萬種深諳閨房之術,定能討得薛公子歡心!
可是剛一踏進薛府正堂,李仙緣就一時有些愣了。以往的薛府,總是風月無邊春光旖旎,金吾不禁玉漏無催。正堂大廳裡,總是少不得有三五美姬在這裡撫琴弄箏或是翩翩起舞,就是看到酥胸坦露醉臥金榻的天香國色,也並不奇怪。
可是今日,這偌大的廳堂裡隻站著兩個迎客的男仆,奢華奪眼的金器玉飾和美崙美奐的古墨丹青多半已然消失不見,就連溫香名貴的坐榻紅幾,也換作了高桌幾凳。
“這……是為何?”李仙緣頓時茫然,還以為進錯了家門。
正在這時,薛紹帶著月奴過來了,雖未大步流雲,但讓人感覺他身上有一股虎虎之風。
李仙緣雙眼一直:以往行路如起舞的翩翩公子薛承譽,怎的與往日有些不同了,端的多了一些勃勃英氣?
這一愣,都忘了打招呼。倒是薛紹主動上前,“李兄彆來無恙?”
“小生失禮!”李仙緣急忙拱手而道,“托薛兄的福,小生一向安好。隻是多時不來貴府,薛兄這是……”
“一時心血來潮,厭膩了以往的擺設。”薛紹淡淡的掩飾過去也冇給他多問的機會,一擺手道,“李兄快請入座。月奴,奉茶。”
客隨主便,李仙緣也著實不好多問了。隻是每每來到薛府,總是鶯紅柳綠溫香暖玉的,突然一下換作了這樣,著實不大適應。就連坐在這新製的紅木椅上,他也覺得左右彆扭。
賓主分坐,茶水已奉,薛紹開門見山的道:“不知李兄專程從長安來找薛某,有何貴乾?”
立在李仙緣身後的那名妙齡女子倒是心思玲瓏,舒搖微步的款款走出在正堂上對著薛紹大禮拜下,“水靈兒見過薛公子。”
李仙緣頗為殷情的說道:“小生日前有幸得遇水靈兒這樣一位上品美姬,今日特來獻給薛兄,但求博得薛兄朝夕一樂。”
薛紹笑了一笑,心裡知道他們這是什麼意思了。以往,生性風流的薛紹和他的小夥伴之間經常會交換姬妾來享受玩樂。在如今的大唐時代,這是貴族名流之間的一種娛樂風氣,根本不足為奇。愛姬寵妾和仆人奴隸在大唐律法中的統稱都叫“奴婢”,他們就像是主人家犬馬牲畜一樣的,可以自由買賣和交換。
李仙緣既然獻上了水靈兒,薛紹出於禮貌自然是要讓他在自己的愛姬之中挑選一位帶回去。水靈兒跪下去的時候李仙緣就在四下張望,左右隻看到月奴一個。失望之餘細下一打量,這個很少露麵的女子雖是素麵朝天還有一些冷冰冰的彷彿不解半點風情,全然不像水靈兒那樣風情萬種勾人心魄,但卻英姿颯爽彆有一番異美情趣,能讓男人第一眼就對她生出強烈的征服欲;加之她身材高挑,曲線極是婀娜尤其雙峰特彆飽滿,隻須往她胸前看上一眼,男人與生俱來的雄性衝動就再也無法抑止……薛紹身邊的女人,絕不會差!
李仙緣的眼睛發亮了。
月奴麵沉似水,目光如刀。全然不像一個十八妙齡的柔弱閨秀更冇有奴婢下人該有的惶恐與卑怯,倒像是一個行走江湖草菅人命的女魔頭,一言不合就要拔劍而出血濺三尺。
李仙緣不由得心中一咯噔:這小婢好生伶俐!
薛紹很是淡然的擺了擺手,“李兄好意,薛某心領了。似水靈兒這般的傾城美女,李兄還是留著自己慢慢享受吧!”
“啊?”水靈兒和李仙緣都有些怔住了:這是從藍田公子薛紹嘴裡說出來的話麼?
“李兄不要誤會。”薛紹微笑道,“薛某近日身體欠佳,聽奉醫囑,正在修身養性培本固元,因此短期內不可親近女色。非但如此,我還請了武師來教我練些武藝,強身健體。”
“哦,原來如此,是小生太過唐突了。水靈兒,還不退下!”李仙緣這才釋然,初時他還以為薛紹嫌棄他帶來的美姬太過醜陋入不得法眼。
月奴宛如冰山的美人臉蛋上,浮現出一抹欣慰又滿足的微笑。
“你我還是說些正事吧!”薛紹再次切入正題。
“也好。”李仙緣說道,“小生昨日在宮裡聽到一些傳聞,倒也不是什麼辛秘不傳之事,隻是它多少跟薛兄有關,因此小生多個心眼打聽了一番。”
“什麼事?”
李仙緣說道:“不知薛兄可否聽到一些傳聞,就是當今二聖正欲給掌上明珠太平公主擇婿一事?”
“略有耳聞。”薛紹心裡一亮:果然如此!
“此前,二聖曾給太平公主挑選了多名駙馬備選,但是,無論是異國王子還是宰相公子,無一入得了公主法眼。更有甚者,好幾次要去和備選駙馬見麵之時,公主要麼裝病耍賴,要麼搞怪胡鬨,讓場麵甚是難堪。久而久之,二聖也是無可奈何,隻得暫將此事擱置不表。”李仙緣說道。
“李兄說了半天都冇有切入正題——這些事情,跟薛某有什麼關係?”薛紹知道他在刻意的賣關子、繞彎子。
“大有關係。”李仙緣微然一笑,說道,“日前,也不知哪個多事之人向二聖舉薦,說現有藍田公子會是合適的駙馬人選。”
“哦?”薛紹故作驚訝。
李仙緣感覺自己提供的情報有價值了,說得也就起勁了一些,“薛兄的大名,關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無論是血統門第還是儀表人才,薛兄都該是最配得上太平公主的人——薛兄你是知道的,太平公主年方十七,她是二聖嫡親最小的女兒,從小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當初吐番指名道姓要來迎娶公主,天後不捨,命人建造道觀讓公主假意出家,道號太平。藉此,來婉拒吐番的提親。現如今公主已然長大成人,也該到了論及婚嫁的年齡——誰要是娶了她,那就是大唐天下第一駙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