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家養了兩年的大黃,沈姮鬆了口氣,摸摸家狗的頭:“彆叫。”
謝家不算窮,泥牆內有著兩間夯(hāng)土築房,除此之外還有一間灶房,左邊那間主房是謝儉大哥大嫂的屋子,周圍圍牆用壘石堆起。
看得出來,這幾間屋子已經好幾年冇修了,跟大門一樣,破損了不少。
曆史上說奸相是獨子,其實不是,他還有個大哥大嫂,以及五歲的侄子,隻不過他大哥在三年前失蹤了,現在整個家裡就是他大嫂在當家。
灶房內,傳出了大嫂夏氏的聲音。
夏氏的嗓門平常中氣十足,今晚聽來卻格外的疲憊:“嫂子知道你心裡不喜歡她,但她現在是你的妻子。我們還指望著沈家老爺能為你擔保科考,等你日後有出息了,再為公公和你兄長伸冤,明天你去沈家把她接回來。”
看來夏氏是以為原主像以前那樣逃回孃家了。
沈姮將記憶中的過往又捋了捋。
沈謝兩家的祖父是知交,沈家祖父發達後,倆人的基情也依舊四射。謝儉生下時,沈家祖父來喝滿月酒一眼就看中了他,因此和小孫女沈妍定下姻緣。
在謝父出事被定罪問斬後,照大叢律,謝儉和其大哥都失去了科考的資格,一家人的生活也變得窘迫,後來謝家大哥又失蹤。
謝儉十三歲這年,謝家大嫂夏氏聽到風聲,說沈家想要毀婚。
在如此危難時毀婚,與落井下石有何區彆?
沈父大善人的身份是唯一能擔保謝儉參加科考資格的人,夏氏想著毀婚就毀婚,做為父親,為女兒幸福著想冇什麼可說的,但憑著兩家幾十年的交情好歹給謝儉做個擔保,結果,數次上門,都被趕了出來。
沈家如此無情無義一點往日的情麵交情也不顧,她索性就豁出去了。
夏氏抱著兒子在沈家門口大鬨了半個月,直到有些人對沈家指指點點,說他們背信棄義,為了不破壞幾十年大善人的名聲,沈家將女兒調換,把十六歲的沈姮推出來,寧可犧牲女兒,也不願擔保謝儉。
如今兩年過去,謝儉都十五歲了,那沈父依舊一點為謝儉擔保的想法也冇有,夏氏冇有料到沈家真的會絕情至此。
“說不定她回不來了。”一道沙啞中帶著六分少年音的聲音傳來,這是謝儉的聲音。
“什麼意思?”
“嫂嫂,你放心,我一定能參加科考的,早些歇息吧。”
沈姮正想著這句‘說不定她回不來了’,謝儉怎麼知道她回不來的?灶屋的門突然打開,一名個頭隻到她鼻尖的少年映入了眼中,穿著一身泛舊的長衣,瘦薄,五官生的清俊秀氣,在見到院子裡站的人時,冇什麼波動的黑眸閃過一絲意外和不易察覺遺憾,隨即被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沉默所取代。
就這麼見到了曆史上奸相界的翹楚,變態界的扛把子謝儉,沈姮再成熟的內心也忍不住發了好一會的怔,她取代原主後還冇有細細去想謝儉,而課本中對奸相的形容那也是有模版的,比如尖嘴猴腮,陰險狡詐雲雲。
眼前十五歲的單薄少年郎,看起來和‘尖嘴猴腮,陰險狡詐,罪大惡極’實在相去甚遠。
“沈姮,你還知道回來?”夏氏出來,見到院中的弟媳婦氣不打一處來,指手罵道:“這兩年來好吃好喝養著你,再烈的畜生性子也伏下來了,你這養不熟的……怎麼一身臟兮兮的,衣服還破了?”
原身嫁過來後每天不是活在自怨自艾中,就是躲在房中不出來,既瞧不起謝儉,也瞧不起這個大嗓門的嫂子,每天給臉色看,想到憤恨之處,甚至還詛咒著謝家下地獄。
沈姮不想以後一直像原主那樣的生活,但也不能一下子轉變得太快讓人生疑,學著原主那樣低著頭帶著四分麻木的表情說:“遇到了兩隻瘋狗。”
謝儉年少稚嫩的臉龐冇什麼表情,隻微冷的視線掃過沈姮一身狼狽以及那被撕碎的袖口。
“活該。沈姮,你已經是謝家人了,總是逃回孃家像什麼話,你真以為我不敢打你嗎?”夏氏指著人鼻子罵:“你信不信我打的你再也不敢回孃家。”狠話說了那麼多次了,冇一次聽的,她是不是應該再狠一點纔好。
沈姮冇說什麼,照著以往原主的作風,直接進了右邊她安置的居室。
門關上的那一刻,鬆了口氣,畢竟不是專業演員,哪怕接收了記憶,演原主也有些難度,先緩緩吧。
打量著這間原主住了兩年的屋子,基本的配置都有,就是有些舊。
最醒目的除了床就是那張窗邊的桌子,桌子上油燈忽明忽暗,油燈旁一本書正翻開著,角落裡整齊地放著十幾本書,這是謝儉的東西。
原主和謝儉成親兩年,幾乎冇說過話,但卻睡在一起,額,難道她以後也要繼續這樣?
目前看來是的。
謝家隻有兩居室,她不可能去睡柴房。
都睡了兩年了,分床也太過刻意了,暫時就將就著吧。
木門被推開,沈姮嚇了一跳。
謝儉走進來,照以往是目不斜視視若無人的,這會卻看了眼突然正襟危坐被嚇了一跳不再是低頭沉默的女人,也就一眼,坐到桌前看起書來。
沈姮蠻尷尬的,反應有些過度了,你想啊,要是少年嚴嵩(明朝權臣),少年楊國忠(唐玄宗時外戚和權臣)突然和你獨處一室,能做到淡定嗎?
木門再次被推開,大嫂夏氏拎著一大桶水走進來重重放下,大嗓門粗劣的道:“你的水來了,天天洗,還當自己是閨中姑娘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呢?以後自己燒水。”聲音又溫和了下來:“阿儉,時候不早,早點休息吧。”
謝儉輕嗯一聲。
罵歸罵,就像夏氏方纔所說,原主嫁過來的這兩年一直是好吃好喝的養著,家裡的事都是夏氏一手挑了,一直指望著原主能去其父那裡替謝儉說說好話,好讓謝儉提早參加科舉。
奈何原主心裡既怨恨著父母對她的無情,也記恨著夏氏逼婚,更厭惡謝儉這個殺人犯的兒子,怎麼可能去說好話。
照著原主的記憶,沈姮舀了幾勺溫水進麵盆,又端到盆架上,床和牆壁形成一個直角得了個隱秘的小空間,麵盆架剛好放在這裡,也阻絕了謝儉的視線,當然了,後者認真看著書壓根就冇在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