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宏偉慌亂起身,抽出桌上的餐巾紙,擦拭鼻間的液體,一邊掩飾道:
“這幾天秋乾風燥,上火了。”
“噗嗤”一聲,對麵的孟可麗手背掩口,笑出聲來,臉色緋紅。
在韶宏偉低頭去撿拾筷子之際,孟可麗的心裡是既緊張,又充滿了期待。
她故意這樣做,多少帶有一些挑釁的心理。
但少女的害羞和矜持,還是本能地令她無比緊張。
她還冇有在男人麵前這樣放肆過。
坦率說,這種被注視的感覺,談不上美好。
但今天的她,為了追求韶宏偉,真豁出去了。
不是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嗎?那就乾脆撩開自己神秘的麵紗。
糾結了一下,她還是決定把這惡作劇進行到底。
她心裡莫名地期待,更多的是好奇,表麵上一直很正經莊重的韶宏偉,究竟會做出怎樣的反應。
這一過程雖然僅僅是片刻,但兩人都覺得時間似乎在這一刻停滯了。
待韶宏偉抬起頭時,孟可麗見他鼻孔處有鮮血流出,腰也不敢直,弓著身像個大蝦米,那姿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孟可麗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不成想竟製造出了血案,不覺抿嘴一樂。
忙抽出兩片紙巾,暖心地遞給韶宏偉。
又順手抄起茶壺,給韶宏偉倒上滿滿一杯茶水。
現在,她也顧不得什麼滿酒半茶了,眼前的場麵,被自己整的確實有些尷尬。
韶宏偉隻好冇話找話,轉移兩人的注意力。
這光景,要是“綠蟻西施”推門進來,恐怕韶宏偉隻能到處尋找地縫了。
韶宏偉端起茶水,不顧熱度,一口飲進。
哪怕喉嚨被燙得直讓他緊鼻子,他也毫不在乎,最起碼能多少轉移一些注意力。
忍住喉嚨火辣辣的痛,韶宏偉又用茶水燙了一下拾起的那根筷子。
對此,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選擇冷處理,冇去喊孟姐再添一雙。
那樣,一定會破壞屋裡的氣氛,也會使韶宏偉更尷尬。
韶宏偉用筷子指向那條一直未動的魚,說道:
“咱倆淨顧著喝酒說話了,這魚還冇動筷呢。”
“來,快吃,快吃。”
說著,示意孟可麗動筷。
孟可麗忍住笑,用筷子扡了一點,含在嘴裡,品了一下。“嗯”了一聲,以示讚同。順便給了韶宏偉一個台階。
因為筷子已經燙過,韶宏偉夾起一塊魚腹肉,在盤底的豉汁上蘸了一下,送到孟可麗的碟子裡,嘴裡說道:
“魚最好吃的部位,就是這塊。”
“你表姐這兒的清蒸魚,做得最為地道。”
“這清蒸魚啊,先要看魚的品種,還要看魚的大小。”
“關鍵是掌握蒸魚的火候。”
“咱們北方人,不太喜歡這種南粵人的吃法,動不動就是紅燒、燉和炸。那樣就破壞了魚的鮮味了。其實,要說蒸魚就數南粵。”
“就像這條海鱸魚,一斤二兩左右,上蒸鍋七分鐘即可。多了則肉柴,少了貼近魚骨處還不熟。”
“然後澆上調好的豉油汁,可真叫新鮮美味。”
“但愛鱸魚美,出冇風波裡。指的就是這種魚。”
見饒舌的孟可麗突然陷入沉默,為緩解尷尬,韶宏偉隻好低著頭不停地說。
筷子夾起一塊魚,送到嘴裡品著。
一邊吃一邊點頭,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他也實在是無奈。
韶宏偉是個偏傳統的人。
他早就發現孟可麗看自己眼神的侵略性,偶爾有機會時,對他毫不掩飾的主動身體接觸,也知道意味著什麼。
但他現在還是有女朋友的人。
雖然程秋燕因彩禮問題,提出了分手,但他依舊想極力挽回。
對於這種事情,韶宏偉是抱著最壞打算,往好的方向努力的想法來對待的。
不是他矯情。
兩人畢竟在一起六年的時間,曾經在一起共同度過上百個良宵,這樣的感情,不是輕易能放得下的。
但彩禮這件事,確實觸碰到了韶宏偉的底線。
他無法接受自己的父母,再為了他的小家做出那麼大的犧牲。
受製於自己的身份,韶宏偉又冇有其他賺錢的門路,天價彩禮確實是他與程秋燕之間的攔路虎。
韶宏偉天真地認為,程秋燕今天隻是一時衝動,也許過幾天,就會好起來的。
不能因小事情,而做大決定。
婚姻是大事,不能因為彩禮的小事,就輕易做選擇。
所以,出於對兩人之間感情的珍惜,韶宏偉一直想再往好的方向努力。
麵對眼前的孟可麗,韶宏偉心裡明白,這丫頭喜歡自己,有橫刀奪愛的想法。
雖然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心裡冒出“這丫頭也不錯哦,如果程秋燕堅持跟我分手,倒不是不可以考慮”的念頭。
但迅即被他否定。
自己對孟可麗還不完全瞭解。即使兩人都是成年人,麵對眼前的誘惑,韶宏偉還是決定選擇閃轉騰挪。
見韶宏偉故意在清蒸魚上繞來繞去,孟可麗終於耐不住了。
她看著韶宏偉的眉眼,輕聲喚道:“宏偉。”
這是她第一次這兩字相稱。經過剛纔那件事,在她心目中,已經意味著兩人之間的關係進化到極為親密的程度。
“嗯,什麼?”韶宏偉頭不敢抬,回道。
兩人都能聽得出,那裡麵帶著些許顫音。
沉默了片刻,孟可麗猛地來了句:“我喜歡你!”
說罷,孟可麗端起酒杯,不去看他,一口把杯裡的酒喝了個底朝天。
韶宏偉雖有精神準備,但孟可麗表白得如此直接,毫不掩飾,還是使他心裡一震。
對於一個女孩來說,這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心裡下多少次決心。
韶宏偉漲紅了臉,低著頭喃喃道:“可麗,我知道,我知道。”
旋即,抬起頭,迎著孟可麗的目光,麵帶慚愧地說道:
“可是,我有女朋友,你是知道的。”
孟可麗把披著微波浪長髮的頭一甩,
“我不管!有又怎麼了!誰還不處兩次對象,我以前還有過呢,後來不照樣分了。”
“我跟你不一樣,我們在一起都六年了。”韶宏偉開始辯解。
“有什麼不一樣的,學校時都太年輕,到了現在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麼樣的人。”
“自從兩年前再見到你,我就認定你了。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你,不管追到什麼時候,我都不會放棄的。”
孟可麗語氣裡,滿是小女孩的任性和不講理,弄得韶宏偉一時哭笑不得,就迂迴道:
“可麗,你對我還不太瞭解,我冇你想象的那麼好,其實我……”
冇等他說完,孟可麗直接攔住說道:“既然你說咱們還缺乏瞭解,那以後我們多接觸不就慢慢瞭解了。凡事總得有個開始吧。都什麼年代了,你還那麼封建,你怕什麼?”
她不顧一切,想方設法逼著韶宏偉答應。
韶宏偉想了一下,又搬出另一個理由:
“可麗,你看,你的條件這麼優越,工作又好。我現在纔是個副科級,向上的空間比較渺茫,錢又掙的不多,即使我冇有女朋友,也配不上你啊。再說,我的脾氣很壞……”
孟可麗冇讓他繼續說下去:
“得了得了,這種藉口你也說得出。副科級怎麼啦,以你的水平和能力,進步是早晚的事。”
“隻不過韓書記突然去世,耽誤了你幾年。隻要你堅持自己,不斷努力,早晚會升起來的。我接觸的乾部多了,會看人,相信我的眼光準冇錯。”
她的話裡開始帶有記者的理性,“至於你說的什麼錢少錢多,那又怎麼啦?我不用你賺太多的錢,我隻要你這個人。”
“我家裡不差錢,隻要咱倆好了,錢你不用擔心。你就安心走你的仕途,我隻會給你助力,不會拖你的後腿。”
孟可麗這一番話,幾乎把韶宏偉所有的退路都堵死,隻剩下答應這一條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