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農架回來後,好幾個晚上,我夜不能寐。
僅僅一個“局”,十多萬就被老師攬入懷中。何況一路上,吃喝玩樂還有人買單。這錢,來得輕鬆!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更讓我目瞪口呆。
回到悠然居半個月後,我就接到了蘭總侄兒蘭少陵的電話,他說三天之後,蘭總要來拜訪道長。
我轉告給老師,他點點頭,表情嚴肅地對我說:“該說的話說半句,不該說的話,一句也不要說。”
我知道他怕我口誤,把去神龍架的事情無意中透出來,便認真地點點頭:“學生記住了。”
他又對我說:“給石哥打個電話,叫他那天來掌勺。”
我才知道,石哥原來是把炒菜的好手。
……
三天後,上午十點。
一輛勞斯萊斯停在院門前,道長帶我迎出院門。
蘭總輕車簡行,隻帶了蘭少陵。
道長把他們迎進書房。我在外麵大廳立上“恕不會客”的牌子,進去給客人泡上龍井好茶,擺上果品,點上一炷印度香,在一旁陪坐。
蘭總笑道:“車上偶遇,一彆半月。我身在蘭州,卻歸心似箭,問了幾個朋友,才知道我三生有幸,在車上遇到的是大名鼎鼎的弘一大師,恕我有眼無珠,那天怠慢了。”
道長放聲大笑,說:“哪裡,哪裡,人的一生最多記住一千四百多個完整的名字,能讓蘭總這樣的大企業家記住貧道的法號,隻能用四個字來形容:您高看了!”
蘭總一臉虔誠:“真是有緣。大師名滿天下,而我竟然不識,這是我滿腦子是錢,冇有文化的表現。”
道長輕輕搖頭:“貧道四體不勤,五穀不分,隻能尋個測字的職業,養家餬口而已。遠遠談不上名滿天下,隻在這方圓百裡,幸有薄名而已。”
蘭總環顧四周,見書櫃都是楠木的,笑道:“如此養家餬口,是十億中國人的夢想啊。”
道長見蘭總掃了幾眼書櫃,說道:“雖然食無魚,出無車,但書還是要好好養幾本。這是前年,我給‘南國傢俬城’鄧總測字,他為感謝我,送了一組緬甸楠木書櫃。”
蘭總立馬說道:“我雖不及鄧總,有緬甸楠木相送。送輛車給大師代步,還是做得到。說罷,對蘭少陵說:把上次訂的那輛車送給大師。”
蘭少陵馬上出門打電話落實。
道長一聲長笑:“無功不受祿,免了。”
蘭總不以為然:“我送出去的車何止一輛,還少大師這一輛?隻是相見太晚,送得遲了,有道是亡羊補牢,尤未為晚。”
道長再想推辭,蘭總卻換了話題,問道:
“我總覺得上次在車上,大師還冇說透。”
道長忽然記起了什麼,對我說:“你怎麼不去取煙來?”
我立馬出門。進來時,蘭少陵也坐在裡麵。
我放了兩包高檔煙到桌上,蘭總笑道:“我一直忍著,怕道長聞不得煙味,所以煙都冇帶進門。”
道長緩緩地說:“我偶爾也陪人抽一支。”
於是,蘭總就遞了一支給道長,自己大口地吸起來。
道長說:“在車上,我確實有所顧忌,萍水相逢,交淺不宜言深。今日來了,我還是跟你詳解一下。”
道長在紙上寫下“煙”字。緩緩分析道:
“你測的這個‘煙’字。我談了你的妻宮,妻宮很重要。這裡就不多談了,談談你要注意的事項。”
道長說到這兒,望了一眼蘭力生。
蘭總會意,說道:“沒關係,你儘管說,我這個侄兒,您不必避他。”
道長沉吟片刻,說道:“我是從筆跡學來分析你寫的這個字。你起筆的‘火’旁,寫得很快,筆跡淺而連筆多,最後的‘因’字,寫得很慢,連筆少,一筆一劃,極為用力。
這說明你想法多,熱情高,遇到什麼項目,就想是個機會,立即上馬,最後不得不慢慢收場,回到主業。”
此言一出,蘭力生目瞪口呆,半晌才說:“大師說得對極了,我的主業是機械製造,早些年聽了一位專家建議,就專門成立了一個手機事業部,也想分一杯羹,結果,手機事業部一直虧,早幾年纔不得不關掉。”
道長淡淡一笑:“專家是不是和你說,每一次人類傳播手段的提速,都是一次風口?”
蘭總雙手一拍:“對,他說雕板印刷到活字印刷,從活字印刷到機械印刷,再到鐳射照排,從鐳射照排到互聯網。每一次文化傳播加速,就是一次賺錢的好機會。叫我趕快做手機。”
道長搖搖頭:“你專注於主業就行了。專家的話,少聽為好。”
我注意到,蘭少陵竟然向道長投來感謝的目光。我猜想,這個侄兒,應該當時是極力勸阻蘭總做手機的。
蘭總說道:“如果我早點遇上您就好了。不過,儘管虧了,幸好冇傷公司元氣。”
道長點點頭,繼續說道:“這個‘煙’字,還有一點要提醒你。你要注意身體。”
“身體?”蘭力生對自己的身體一向倒是自信。
“對,這個字,純粹的橫筆很少。基本上是由點、垂、撇、撩、彎鉤組成。凡是提筆寫這種字的,證明身體潛伏著某種疾病,你回去作個全麵的體檢。”
道長的聲音沉穩有力。
蘭力生一聽,臉都白了,急忙問:“不會有大的問題吧?”
這時,道長反而高聲笑道:“彆緊張,我隻是提醒你有潛伏的病,尚屬早期,及時治一治,就冇事。”
蘭力生雙手作揖:“太感謝大師了,我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忙,想著身體壯實,還真冇上過醫院。”
我在一旁聽著,心裡想,是道長真的判斷蘭總有病,還是嚇一嚇他。如果真能看出有病,那是本事。
如果隻是嚇一嚇,也是一種非常高明的鎮人之術。誰經得起醫院的檢查,進去了,總要給你查出個三六九。
正在閒談之間,這時,陳姨進來說:“可以用餐了。”
師母和陳姨喜歡吃素,照例不入席。
道長對蘭總介紹道:“這位石老師,本業教書,但祖傳的鹵菜功夫非常了得,你嚐嚐。”
我給大家倒了紅酒,席間大家都敬道長,或者大家互敬。喝得十分高興。至於石哥煮的菜,那真是色香味俱全。
粉蒸的肉,肥而不膩;
清蒸的肉,晶瑩剔透;
蒜炒的肉,香氣四溢。
那肘子一咬全是膠原蛋白。那蹄筋越嚼越嚼出三國智慧。那肉湯鮮美,彷彿把紅樓十二釵的滑嫩鮮全融在裡麵。
蘭總咂咂嘴巴,說道:“吃過東西南北中,還是大師家的家宴最合我的口味。”
道長說:“就是這位石老師親手滷製的。”
蘭總說:“我訂一批,送一些給重要的客戶和首長。”
石哥連敬了蘭總三杯,看來他不善酒,喝了幾杯就醉意朦朧,拍拍胸脯,說:“我來獻個醜,曾經是文藝宣傳隊的,為大家獻首歌助興。”
眾人鼓掌。石哥唱道:
“藍臉的多爾礅盜玉馬,紅臉的關公戰長沙。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叫喳喳……
邊聽石哥唱,我邊想:我老師的臉——紅臉白臉都唱得頂、呱、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