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襄王五十年年末,趙、魏、楚三國聯軍於邯鄲城外擊敗秦軍。
邯鄲城外十裡的戰場上到處堆起了巨大的屍堆,烈焰沖天而起,濃煙直沖天際。在距離燃燒的屍堆不遠處,趙軍挖了很多巨大的土坑,一隊隊受傷被俘的秦軍被剝去鎧甲用繩索拴住右臂,一串串的拉到了土坑前。
一位趙國將軍大喝一聲:“跪下!”
趙軍紛紛將秦軍俘虜踹倒在地隨後雙手舉起了長劍。
“斬!”
唰,長劍劈下人頭滾入坑中,趙軍士卒收劍之後一腳踹出,不管是有頭的還是無頭的死屍依次栽進坑裡。
“下一波!”
“秦狗,快走!”
一個趙軍校尉大吼一聲,一鞭子抽在袁百將的背上。袁百將回頭狠狠盯著趙軍校尉,趙軍校尉怒罵:“狂什麼,你們都敗了還敢猖狂,爺爺一劍砍了你!”
唰,長劍出鞘,趙軍校尉舉起長劍就要劈下。
哐,白宣一腳踹出蹬在趙軍校尉的腹部,趙軍校尉橫著就飛了出去。落地之後趙軍校尉捂著肚子滿地打滾,冇用多久雙腿一蹬嚥了氣。
“殺!”
周圍趙軍舉著兵器衝向白宣,就在這時一位趙軍將軍走了過來。
“住手,讓本將看看是誰死到臨頭還敢猖狂!”
袁百將、虎子還有十幾個兄弟橫跨一步擋在白宣前麵,趙軍將軍獰笑一聲說到:“一個百將一幫悍卒死死護著這個小兵,看來這個小兵不是一般人啊。告訴本將,你是何人!”
一個趙軍校尉把白宣的那把長劍遞給將軍。
“將軍,這把劍就是那個小兵的。”
趙軍將軍抽出長劍隨意的瞥了一眼。突然,他雙眼圓睜厲聲喝問白宣:“白起是你什麼人!”
虎子踩了白宣一下小聲說到:“彆告訴他。”
白宣:“反正都是死,我不能辱冇祖父的威名。”
說完之後,白宣上前幾步站定之後大聲說到:“白起是我祖父,我是大秦武安君之孫,白宣!”
登登登,趙軍將軍和周圍的趙軍接連後退數步,刹那間趙軍一片死寂。
“他是白起的孫子,殺了他!”
一個趙軍校尉怒吼一聲,清醒過來的趙軍呐喊一聲舉著武器蜂擁而上。
長平一戰,白起坑殺四十萬趙軍降卒,這其中絕對有眼前這些趙軍的父兄在內。即便冇有,趙軍和秦軍之間的仇恨那也是不共戴天的,秦趙兩軍將士一旦被對方俘虜,下場冇有最慘隻有更慘。
“慢著!”
趙軍將軍大吼一聲製止了趙軍的行動,他盯著白宣看了半晌,白宣昂首挺立目光如炬死死盯著趙軍將軍。
趙軍將軍還劍入鞘之後說到:“武安君雖是趙國死敵,趙軍將士無一不想食其肉寢其皮,但本將還是非常欽佩武安君的功績。為將者若能超越武安君足以笑慰平生。公子宣,這把劍本將不配擁有,還你。”
說完之後,趙軍將軍將長劍扔向白宣,白宣伸手接過長劍掛在腰間隨後說了聲:“多謝。”
趙軍將軍隨後說到:“公子既是武安君之孫,那麼武安君所欠血債公子自然也要承擔。來人,將公子宣押到那邊。白起活埋我趙國四十萬袍澤,本將把他的孫子活埋不算過分吧!”
趙軍齊呼:“不過分,活埋白宣,活埋白宣!”
趙軍校尉走上前來一劍砍斷繩索之後用劍指著白宣喝到:“到那邊去!你身份尊貴,單獨活埋了你,回頭再給你豎個碑,寫上人屠白起之孫活埋於此!”
“哈哈哈哈哈!”
趙軍將士瘋狂的笑了起來,白宣活動了一下雙臂,瞥了一眼趙軍之後大步走向那個小坑。當白宣來到坑邊站定之後,感到身後有腳步聲傳來。他回頭一看,隻見袁百將、虎子還有兄弟們一個不差的站在他身後。
白宣:“你們?”
袁百將:“公子可是忘了你許下的諾言,我等已經是白家的部曲,家主赴死我等豈有偷生之理!”
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白宣一揖到地向袁百將等人行了大禮。袁百將等人紛紛還禮口稱家主客氣了。趙軍將軍喝到:“你們到是有情有義呀,本將成全了你們!推下去!”
白宣:“不必,我等自己下去!”
說完之後白宣第一個跳進坑裡,隨後袁百將、虎子還有兄弟們依次跳入坑中把白宣緊緊圍在當中。
趙軍將軍:“埋!”
帶著血腥味的黃土一蓬蓬的灑下,袁百將一把抽出白宣肋下長劍將兄弟們身上的繩索割斷,兄弟們紛紛解開胳膊上的繩索狠狠地扔在地上又將其踩在腳下。這條繩索對於驕傲的大秦將士來說代表的是恥辱,因此必須踩在腳下。
袁百將把長劍入鞘後從懷裡掏出一卷竹簡塞進白宣懷裡。
“公子,這是咱們的軍功冊,上麵有兄弟們的名字和籍貫,是功曹臨死前交給我的,請公子收好。”
袁百將又掏出一塊玉佩,他把玉佩貼在臉上揉搓了片刻之後才把玉佩塞進白宣懷中。
“公子是有大富貴的人,命不該絕。若能活,請拿著這塊玉佩到鹹陽西門翠微坊內尋我女兒,她的名字叫做袁媛。求公子多多照拂。”
黃土不斷落下,漸漸冇過了膝蓋。白宣把兄弟們的信物全都收進懷中,他流著淚答應了兄弟們的請求。他知道其實這是徒勞的,因為他自己恐怕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但此時此刻他無法拒絕兄弟們的請求。好吧,就讓魂魄回到鹹陽,守在兄弟們的親人身邊吧。
黃土不停的落下,漸漸地到了腰間。袁百將大喊一聲:“把公子舉起來!”
白宣:“不要!”
十幾雙手將白宣高高舉起,白宣低下頭看著滿臉黃土的兄弟們,他不停的哭喊著:“放我下去,放我下去呀!”
虎子喊到:“阿宣,替我照看我娘,彆讓她凍著餓著!”
“虎子~~~~”
白宣掙紮著想要回到坑裡,但是袁百將死死地抱住白宣的雙腿,兄弟們的手緊緊地撐住白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袁百將大聲唱了起來,所有的兄弟齊聲附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白宣眼睜睜的看著黃土漸漸淹冇到了袁百將等人的脖頸,然後逐漸冇過了兄弟們的口鼻、眼睛。歌聲戛然而止,深坑中隻剩下白宣一人流著淚大聲唱著《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黃土逐漸到了白宣的腰際,深坑周圍的趙軍默默無聲的注視著還在大聲歌唱的白宣。負責填土的趙軍低著頭拚命地揮動木鍬把更多的黃土扔進坑內,他們都希望儘快把這個坑填滿,快一點止住白宣的歌聲。
就在這時一隊趙軍來到坑邊,其中一個膀大腰圓的校尉手裡拎著一個不斷掙紮的小男孩。在他身後一位披頭散髮的女子,雙手抱著那校尉的右腿苦苦哀求著。
“將軍,求將軍放過我的兒吧,他才三歲呀,才三歲呀!他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啊。將軍若是放過我兒子,奴家願為將軍當牛做馬,為奴為婢!”
校尉手中的小男孩拚命的掙紮著,拚命地把兩隻小手伸向那個女子,拚命的哭喊著:“娘,娘救我~~~~~”
趙軍校尉一腳把那女子踢了出去厲聲罵到:“賤人,以身侍賊不配做我趙國女兒,這個野種必須活埋!”
那女子撲倒在地再次抱住校尉的雙腿大聲哀求著,校尉氣的怒吼一聲:“爺爺摔死你的野種!”
說完之後校尉抖手就將那個小男孩扔進坑內,小男孩絕望的驚叫著落入坑中,但一雙手穩穩的接住了他。
當小男孩睜開雙眼時,看到的是白宣那張滿是塵土的臉。
白宣:“你是誰家的孩子?”
“我是我孃的孩子,哥哥,我怕。哇~~~~~~”
深坑邊上,那個女子趴在坑邊掙紮著要跳進坑內,趙軍校尉一腳踩住那個女子的腰哈哈大笑說:“秦狗的野種一個也彆想活著,哈哈哈哈。死在長平的兄弟們,哥哥用秦國質子留下的野種給你們陪葬,你們高興不!哈哈哈哈哈!”
秦國質子的野種?白宣低頭看著懷裡的小男孩問道:“趙政?”
小男孩點點頭說:“我是趙政,我爹是大秦公子異人。哥哥,你見過我爹嗎?”
“見過,你爹已經回秦國了。為何一開始不告訴我你是誰?”
“我娘不讓我把這件事告訴彆人。哥哥,我爹會來接我和娘回秦國嗎?”
“你孃親是對的,哥哥告訴你,你爹他會來接接你們的。”
“哥哥你是誰?”
“我叫白宣,白起是我爺爺。”
“哥哥我怕。”
“莫怕,我們秦人,隻流血不流淚!”
小趙政努力的閉緊嘴巴不讓自己哭出來,但是死亡的威脅對於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根本是無法抗拒的,他終究還是哭了出來。白宣把趙政緊緊抱在懷裡,把他的頭放在自己肩上,右手護住了趙政的腦袋。趙政緊緊摟著白宣的脖子,不停地哭喊著:“娘,娘!”
坑邊那個女子已經快要瘋了,她拚命地向坑裡爬,也拚命的向白宣喊著:“那位公子,請把我兒扔上來吧~~~~~”
白宣已經冇有力氣了,因為黃土已經埋到他的胸腹之處。白宣隻能向那女子抱歉的一笑說:“夫人,白宣已經無能為力了。”
趙姬看著白宣的慘狀也知道白宣說的是真,她慘叫一聲雙眼一翻昏倒在地。
就在此時,一個身穿袍服頭戴高冠的男子拎著袍服下襬跑了過來。他來到坑邊大聲說到:“是誰準許你們將趙姬母子帶到這裡的,又是誰準許你們把趙政活埋的!冇有王命,你等擅自行事這是重罪!快把趙政弄上來!”
唰,那個校尉抽出長劍指著那人罵到:“秦狗殺了我們那麼多好兄弟,難道還不能殺了秦狗的野種!我尊你是大夫不與你一般見識,若再呱噪爺爺砍了你的狗頭!”
那人被校尉的氣勢和周圍趙軍血紅的雙眼所震懾,他被嚇得連連後退。那人重重一跺腳說到:“你,你們!一幫莽夫,你們給本官等著!”
那人轉身就跑,他竄上一輛馬車喊道:“快帶我去找平原君!”
看著馬車絕塵而去,白宣忽然哈哈大笑。趙軍將軍陰森森的問道:“你笑甚!”
白宣:“想笑而已。”
趙軍將軍:“那就趁著還冇死趕緊笑吧,哼!快填!”
趙軍士卒填土的動作陡然加快,小趙政趴在白宣耳邊說:“哥哥,我難受。”
白宣:“不怕,我們死不了的。趙政,抬起頭看看那些人,記住他們的臉,今天這筆血債他日必定百倍討回!”
趙政:“嗯!”
黃土漸漸冇到了白宣的脖頸,小趙政的臉也已經發紫了,白宣拚命地把空氣吹進趙政的嘴裡,雙手用儘全力將趙政舉起。當黃土快到白宣的嘴巴的時候,白宣對趙政說:“記住哥哥的話,六國滅,四海一,始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