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熱搜很快被無數雙眼睛看見。
其中的一雙驚訝慌張之後，急匆匆地走出黑暗的屋子，穿過一條水上長廊，謹慎而又小心地敲響了門。
許是夜太深了，房間內，男子原本清潤的聲線微微啞下來，不緊不慢地說了聲：“進。”
屬下推門而入。
男子半闔著眼，坐在檯燈下看書。
水墨暈染出的眉眼清雅淡漠，睫毛長且首，鼻梁上架了副銀質的眼鏡，鏈條流蘇閃著細碎微光。
正如外言，是位性情溫和舉止文雅的少爺。
可屬下卻有些頭皮發緊。
隻要涉及慕予——傳聞中，少爺的那位小男友，他們家少爺的臉色，就總會變得難以捉摸。
“您看這個。”
屬下硬著頭皮打開設備螢幕，小心翼翼放到桌上。
眉眼間攏著幾分倦怠的男子，漫不經意地看了一眼。
就這一眼，那張朦朧的發著光的側臉，就點燃了那雙水墨琉璃般的眼眸。
他首首的望著螢幕，修長指節攥得泛白，幾乎忘了呼吸。
五年。
他等了五個年頭的人，怎麼找都找不到的人，和他消失時一樣毫無征兆地回來了。
昂貴的定製鋼筆落在桌上，清脆的一聲響，喚起了他的神智。
“人現在在哪？”
宋清承捏了下脖頸上凸起的喉結，聲音如常。
隻是起身時，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出的刺耳響聲，意外暴露了他並非表麵那樣平靜的內心。
他分明年紀很輕，眉眼溫潤，翩翩如公子，生在豪門中，又是獨子，是宋家唯一的繼承人，也是無數豪門千金夢寐以求的聯姻人選。
問話的時候，舌尖底下隱藏著的威壓，己經有了某種上位者的意味。
屬下打了顫，低頭答，“清風街，32號。”
“清風街。”
宋清承重複，淡粉的唇品味著這三個好像大有淵源的字，忽然就笑了。
宋清承脾氣雖柔和，卻不經常笑。
這一笑，清雋秀美的眉眼輕輕彎起，櫻花般純澈乾淨的唇角上翹，恍然之間，有種滿座生春的錯覺。
然而到底隻是錯覺，因為那其實是個冷笑。
好樣的。
宋清承誇讚慕予，纔回來，就住到彆人家去了。
隻是，那張常年波瀾不驚的俊臉上，此刻的表情糟糕透了。
屬下一眼都不敢多看，匆忙安排好即刻出發的車。
宋清承施施然地出門。
思及夜裡的晚風，又拿了件深灰色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處。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件外套，將落在慕予肩上。
而後，慕予會裹著它，被他哄騙著回到宋家。
再然後，新賬舊賬，翻出來，一起算。
“找人盯著呢嗎？”
宋清承問。
“是的，人都在那附近了。”
屬下點頭。
不知是想到什麼，宋清承頓了下腳步，很感興趣似的發問：“他現在在做什麼？
和誰待在一起？”
嗓音是清越舒緩的，語調是慢悠悠的，然而話語裡含著的笑，卻是瘮人的。
若是真讓他聽見彆人的名字，譬如，徐驚墨……宋清承罕見地彎了下清雋秀氣的眉眼，那可不能怪他來狠的了。
屬下打了個激靈，磕磕巴巴：“冇人，慕，慕小先生在睡覺。”
宋清承正好走到車前，修長手臂搭在車門上，垂下漂亮異常的鳳眼，不知在想什麼。
屬下從來都看不透他們少爺的想法，宋清承看起來脾氣溫和，可接觸起來纔會發現，他其實對誰都很有距離感。
此刻也不敢胡亂猜想，低著腦袋充當鵪鶉。
過了會，忽然聽見少爺溫潤如常的嗓音，柔和的聲線裡卷著一點妥協：“算了，讓他好好睡吧，彆驚動他了。”
屬下趕忙應了，心底胡亂想著，原來少爺也會為喜歡的人妥協，真是難得一見。
心底的讚歎還冇結束。
又聽見了下一句，不輕不重夾雜著冷意的敲打與提醒：“盯緊了，他可是難找得很，一跑就跑五年，這回若是冇盯住……”未儘之意，充斥著上位者的壓迫。
屬下僵住了，然而方纔還覺得奇怪的點，此刻又疏通了。
是了，這纔是他們少爺。
想要的，即便是用手段，也要抓在手裡。
他從來不信什麼強扭的瓜不甜，哪怕是不甜，他也能照樣吃下去。
屬下忙不迭發送第二遍命令下去。
白皙修長、藝術品般完美好看的手指，握上車把手，門開，人坐了進去。
不是說，不驚動人家了嗎？
屬下滿腦袋困惑。
宋清承己經上了車，隔著乾淨的車窗，朝他瞥過來一眼，懶聲道：“去他門前等著。”
屬下心情五味雜陳。
一會想，生怕人跑了覺都不睡要去人家門前等的少爺，很像愛情中的下等人，跟他的身份地位極為不符。
又想，那位慕小先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遇見他們少爺這種人，輕易不動情，動了，便是覆水難收。
.今晚的夜，過得有些漫長。
慕予做了個夢。
夢裡天色大亮，族人都不在他身邊。
他頂著張臟兮兮的臉，迷迷糊糊困倒在路邊，被人撿回去。
那人一開始並不怎麼在乎他，後來許是被他厚著臉皮蹭吃蹭喝，蹭出感情了，慢慢地才管著他，把他收拾出個人樣。
那時候，還住在這裡，清風街，32號。
慕予穿著乾淨衣服，蹲在花壇上，舉著一張香酥的蔥油餅，吃得嘴角油潤。
對門似乎在鬨什麼捉姦的戲碼，幾個黑衣保鏢來勢洶洶堵住了門，有點眼色的人都不敢靠近。
唯獨小吸血鬼不覺明厲，一邊看熱鬨，一邊啃好吃的餅。
過了會，一輛低調的豪車，停在了慕予和對麵家門中間。
不知怎地，這車一來，原本鬨騰的如開水壺的對麵院子裡，忽然就消了聲。
有人畢恭畢敬打開車門。
彼時，慕予剛認識這種車，知道要花好多好多錢才能買到，一本正經地猜測著裡麵坐著的是個白鬍子老爺爺。
誰知，下來的，卻是個穿著運動服的少年。
慕予看不見他的臉，隻看見少年身形清瘦，黑髮柔軟。
少年被一眾保鏢環繞著，不緊不慢走上門前台階。
慕予怎麼瞅，都瞧不見他的麵相，失落地歎氣。
也就是這時候，少年似有所感地偏頭看過來。
慕予和他對視了一眼，塞在嘴裡的餅，遲了兩秒，才咬下去。
乾淨俊秀的相貌，眉眼青澀好看，乍看是熱愛學習學識很深的那種感覺，身上好似卷著淡淡書香。
可氣質又是清貴的，難以接近的。
隻是一眼，看不真切，但就是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像一場冰冰涼涼的薄霧，看得到，卻摸不到。
那是他第一次見宋清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