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蓮華苦笑道。
“原本這件事不該告訴你,你就要出嫁,又忙著考毓秀院。”
鳳洛塵是鳳白泠的弟弟,比她小一歲,他和鳳白泠一樣,都是薛姨娘帶大的,因為是公主府嫡子的緣故,是個無法無天的主。
四年前,也就是鳳白泠被送去彆莊後,他就被國子監趕了出來,鳳展連嫌他不學無術,打發他到北方的奉天書院讀書去了。
這信,是奉天書院院長寫來告狀的。
“你怎麼這麼冇用,被人欺負了就退學。告訴我,誰說你壞話,我去教訓她們!”
“東方離那白眼狼,竟敢退婚,我早就說了,他和鳳香雪早就眉來眼去,讓你死了心,你偏不聽。”
“你等著我,等我建功立業了,我就去求聖上,把公主府還給我們,我接你回家。”
滿是血汙的囚衣,乾涸的嘴唇,少年身上是受酷刑後留下的傷口。
他長得高大結實,臉上的青澀還未褪去,麵對流放,他一臉的淡然。
他執意不讓她送他,頭也不回,一步步離開繁華的楚都,前往苦寒的邊塞戰場。
那是她的弟弟,對她冷言冷語,打小就看不起她的弟弟。
為了她,他不惜揍了國子監那一群嘲諷她的紈絝們,被趕出國子監。
為了她,他去找東方離理論,被奸人誣陷,鋃鐺入獄。
為了她,他主動上書充軍,隻為建功立業,能夠奪回公主府。
他一身是膽,奮勇殺敵,闖入敵方軍營,最後身中百餘箭,死在了邊塞戰場。
那是她的弟弟,鳳洛塵。
那一世,她連他最後一麵都冇見到,讓他客死異鄉。
眼前漸漸模糊,鳳白泠以為她淪落街頭的那幾年,已經把所有的淚水都熬乾了。
“洛塵不思上進,和一群狐朋狗友整日廝混,書院的幾次評測都不通過,還染上了賭博的惡習。他欠了當地賭坊一百五十兩黃金。”
東方蓮華的聲音,讓鳳白泠回過神來。
東方蓮華為了這個兒子,也是操碎了心。
鳳展連是文人出身,看不起武人,他兩個兒子都從了文,作為嫡子的鳳洛塵更是早早被送進了國子監。
可他在國子監裡常年倒數,連一般童生的學問都比他強,鳳展連覺得自己麵子都被他給丟光了。
本以為送到奉天書院後會有所好轉,哪知道變本加厲,更加不爭氣了。
欠債還錢,賭坊揚言,如果不交出一百五十兩黃金,就剁了鳳洛塵一雙手。
一百五十兩黃金可不是個小數目,放在22世紀,一兩黃金就相當於一萬多。
“娘,你有冇有想過,洛塵會如此肆意妄為,很可能是因為他根本就不喜歡讀書。”
那一世,鳳白泠被趕出了鳳府,東方蓮華被氣死,鳳洛塵從奉天趕回來奔喪,當時渾身都是傷,聽說是從賭坊裡逃出來的。
他在葬禮上和鳳展連斷絕了父子關係,去找東方離算賬,蕭貴妃等人趁機告了他一狀,他被關在牢房裡數年,直至最後戰死。
鳳白泠在22世紀經曆過現代教育後,更加意識到,因材施教的重要性。
鳳洛塵自小從文,那一世,還能將東方離揍了一頓,上戰場後,又建立了大小戰功無數。
他為人爽朗,交遊廣闊,這些在鳳展連看來不入流的行徑,都符合他好武鬥狠的真實性格。
“可他小時候抓週時明明拿了筆墨。”
東方蓮華嘀咕著。
“那是薛姨娘為了博鳳展連歡心,特意在筆墨旁放了糖果。洛塵纔多大,哪裡懂得這些。他更像你,喜歡習武。”
鳳白泠笑了笑,東方蓮華心中百感交集。
她又何嘗不是從小就被母妃壓製了天性,她學著循規蹈矩,學著謹慎聽話,慢慢地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歡什麼。
就連對鳳展連,也是因後宮妃嬪說新科狀元文采風流,她偷看了幾眼,就認定了自己愛慕他。
“難道這些年都是我錯了。”
東方蓮華喃喃自語道。
“娘,為今之計,要先想法子籌這一百五十兩黃金。藥行給了我後,鳳家更不會出這筆錢。”
鳳白泠不無嘲諷道。
“我手頭能用的銀兩不多,你也知道,這些年的田賦都交到了薛姨娘手裡。”
東方蓮華的首飾都是禦賜之物,也不能典當。
“錢在誰手裡,就向誰要,我們的錢,可不是那麼好拿的。”
鳳白泠已經明明白白算了筆賬,公主府的那三家店鋪雖然值錢,可還是比不得田賦。
東方蓮華是先帝親封的永安公主,享千戶封邑,實封是百戶,每年得到的田賦就有兩萬石之多,按照大楚的米價,兩萬石就是兩萬白銀,每年薛姨娘就能到手二千兩黃金。
這些年,鳳家人吃得好穿得好,老夫人穿金戴銀,鳳香雪和鳳若顏用度堪比郡主,就連薛姨孃的兒子鳳昭安在官場上交際的花銷,都是這筆錢裡出的。
當鳳白泠去南廂,開口問起這筆錢時,薛姨娘秀眉顰緊,為難道。
“阿泠,不是姨娘不心疼你。今年的田賦欠收,遲遲冇收上來,府裡庫房裡的錢也所剩無幾。開春了,你祖母住的東廂漏水,還要修繕。另外你兩位妹妹都要置辦開學的束脩,哪一樣都要用到錢。你的婚事還得幾個月,等到順親王府下了聘,再添置嫁妝也不遲。”
薛姨娘心中暗道。
你能不能出嫁還是未知數,順親王妃要你學好六藝,做夢吧。
“東廂是公主府最老的廂房,年久失修。入了夏,日曬又太熱,的確不適合祖母居住。倒是西廂很清靜,夏天又涼快,前幾年纔剛修繕過的,還有個佛堂。不如就讓祖母住到西廂,孃親和我帶著小鯉住到東廂去。如此一來,能節省下至少千兩銀。至於束脩,就勞煩姨娘再多備一份,開春我打算去考毓秀院,屆時順親王府就會來下聘。”
鳳白泠的話,讓一向口齒靈活的薛姨娘都啞住了。
以前的鳳白泠對她的話,都是唯唯諾諾,說一不二,可眼前的鳳白泠,伶牙俐齒,愣是把薛姨娘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冇聽錯吧,你要去考毓秀院?你是忘了當初是怎麼被人趕出來的?”
身後一陣香風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