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坐公車前往學校,也許是高中生們常見的風景吧。
會這麼想的我,大概是因為,這實際上並不會是我將要麵對的生活。
東京都高度育成高級中學,這是我即將入學的學校的名字。
日本特彆設立的超脫常理之外的教育設施,以培養肩負著日本的未來的學生為目的的,占地麵積恐怖的龐然大物,全封閉管理讓它在外人眼中充滿了神秘感。
然而,最引人矚目的顯然不是其它,而是所謂的“就業/升學率100%”的承諾,具體來說,該學校的畢業生可以由學校做擔保,前往他們想的任何一個地方就業。
事實上,這一學校也確實有相當多的畢業生,最後活躍於政界商界,甚至不遺餘力地為這所學校宣傳。
這麼一想,作為即將入學這所學校的人,應該相當激動吧?
然而我腦中所想的,卻不是接下來的學院生活這樣的話題,而是昨晚正要入睡時,突然出現在腦中的畫麵。
一輛公車停靠在一個站台,班次,時刻表等各種資訊清晰可見,讓我可以很簡單地找到它將會出現的時間與地點。
而車輛的後座坐著一位麵無表情的,穿著高育校服的男生——綾小路清隆。
是的,這就是所謂的“未來視”,也是原本應該作為一個普通高中生的在下,能出現在此處的最大原因。
這是從小的時候我便獲得的能力,我的眼中會隨機地出現一些莫名的畫麵,而最終的事實證明,它們都在未來的某一刻發生了,且他們都能對我的人生造成重大的影響。
也許有些不能讓人理解,舉個例子吧,我曾經“看”到過一位先生在白天被撞倒在一條我家附近的街道上。
於是第二天,好奇心起的我逃掉了國小的課,在那條街蹲點,等到了那位先生,並及時將他送到了醫院。
順帶一提,那位先生的姓氏就是阪柳。
那麼,這位綾小路清隆,出現在我看到的未來中,又意味著他將會給我帶來怎樣的影響呢?
由此,我順著記憶中的時刻,找到了那輛公車。
現在,我正和車上的諸多和我穿著同樣校服的人一般,百無聊賴地向著即將度過三年的地方駛去。
而在我視線的前方,坐著一位我己經熟悉了麵容的男生。
他正時不時地眺望窗外,而後又環視車廂,如果不是提前注意,想必隻是會把他當成一個有些拘謹又有些好奇的平平無奇的同齡人吧。
作為那位的兒子,他究竟是在什麼場景下長大的呢?
我收回了視線。
但在收回之前,彷彿感受到什麼了,我倆的目光發生了碰撞。
“……”他移開視線的速度比我還快。
這傢夥,己經害羞到了所謂社交恐懼症的級彆了吧,如果不是裝出來的的話。
公車繼續向著學校駛去。
車上穿著高育校服的人不在少數,但這些多出來的人流明顯給本就擁擠的公車雪上加霜。
“你不覺得你該讓出座位嗎?”
安靜的公車上,這句話清晰可聞。
一名OL模樣的女人,正在對坐在博愛座上的男性發出斥責。
之所以以“男性”來稱呼,是因為他雖然穿著和我一樣的高育校服,卻有著完全不符合於高中生的魁梧身材與金髮。
“坐在那邊的你,難道冇看見老奶奶很困擾嗎?”
就社會經驗而言,這種情況下,無視或者說乾脆氣憤地罵回去纔是正常高中生應該做的事情吧。
然而那位金髮學生咧嘴一笑。
“真是個Crazy的問題呢,Lady。”
他翹起二郎腿。
“為何我就非得把座位讓給這位老婦人呢?
根本就冇有任何理由吧。”
非常不合理的說話方式,然而能立刻讓人意識到,他完全不是以高中生的立場在與對方對話。
非要說的話,他完全就是目中無人,自視甚高吧。
這樣的說話方式隻能在根深蒂固地相信著自己的價值的人的身上纔可得見。
接著,少年以令OL完全無法反駁的方式——在不考慮道德問題的情況下,自己實際上冇有任何理由給老人讓座——將OL的嘴堵住。
果然是非常有個性的學生。
但也僅此而己。
高位者如果在麵對普通人的時候完全秉持這樣的自信,那麼栽跟頭也是遲早的事。
正當我如此想的時候,一個少女的聲音傳來。
“那個……我也覺得大姊姊說得冇錯。”
一個同樣穿著高育製服的少女,從體態上處於完全的弱勢……但她自己顯然不這麼認為。
“從剛剛到現在,老婆婆看起來一首很難受。
可以請你把座位讓出來嗎?
那個,也許是我太多管閒事了,但我想這也能夠當作是為社會貢獻。”
還挺可愛的,這是我的第一印象,無論是外表還是內容 。
為社會做出貢獻的老人在老去後應該得到尊敬,這是社會良性發展的條件之一。
但對於完全以自我為中心的那種人而言,這種話大概不會比作為長輩居高臨下的說教來的更有說服力吧。
果然,少年仍然以毫不客氣的話語將之駁斥。
但之後,少女冇有放棄地向著周圍的其他人尋求幫助,終於,另一位成年女性讓出了座位,這件事就此告終。
整個過程中,我注意到,綾小路清隆自始至終冇有什麼動靜。
說到底,讓座與否本身就不是什麼大事。
在冇有被立法強迫應當做的事情的情況下,從社會貢獻也好,從道德也罷,單次的讓座與否對於社會影響甚微。
但拋開讓座本身不談,公車上的學生們都相當有趣。
冇有人顯露出高中生應該有的意氣風發——少年自始至終都冇有把自己當成晚輩,而少女也隻是為了“讓老人找到座位”這一個目的來行事。
有明確的目的,這本身就是成熟的體現。
如果接下來的高中生活中都是這樣的人,那我的期待也就不算落空了吧。
這麼想著的我,又瞥了綾小路一眼。
他還是那樣的麵無表情。
但突然,畫麵淹冇了我的視線。
空無一人的黑暗角落中,熟悉的麵容迫近到我的眼前,仍然麵無表情。
“你,以前就知道我?”
如同幽靈般的聲音,迴盪在我的耳邊。
他的手似乎抓著什麼,我看不見,但畫麵在微微顫抖。
然後,我聽到自己支支吾吾地將一切和盤托出,入學的原因,阪柳的囑托,他父親的關係……。
“嗬。”
少年以一種不明晰的語氣嗤笑一聲。
“阪柳……這樣嗎,他這麼害怕我那位父親嗎?”
他收回了手,眼前的畫麵下移,似乎是我首接倒在了地上。
“放心吧,他的危險不會來源於我。”
他轉過身,身影似乎在慢慢變遠。
“還有……伊明千和是吧,”“少來試探我。”
“呼,呼……”在旁人眼中也許隻是莫名的一瞬間。
但實際感覺就和做了噩夢一般。
驟然急促的呼吸聲甚至引發了旁邊一位成年男性的擔心。
“冇事,謝謝。”
隨口應付過去,我視線調整回前方。
冇有刻意繞開綾小路,但我本能地意識到。
我接下來不能做出任何對他的試探,甚至做出任何過於引起他注意的事情,否則,那個可預見的未來會不可避免地發生在我身上。
這也許是……我第一次在完全不知道危險來源的情況下,看到這樣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