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若拉岡日不久,王農戶便將乃西普提獨個兒送到鄰村唸書。
學堂總辦十分親切的歡迎乃西普提到來,甚至還將自己的寶貝外孫女,金髮洋娃娃烏揚嘎介紹與他認識。
但是,打從入學起,從來冇人替乃西普提付過食宿費,也冇人給他準備衣物、書籍以及其他種種少不了的用品,因此他的處境就像極了叫花子,十分叫人瞧不起。
學堂的教師這邊,礙於總辦上下級關係,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還順帶教導乃西普提。
至於在的教導之下,乃西普提學業有無進步,因為其身後家庭全無油水可撈,教師自然毫無雅趣費心過問了。
乃西普提雖然受儘窮困、受儘屈辱,但是居然把各種文字語言、特彆是漢語文言文學的很好。
後來他又學會了寫作,勉強能夠成文。
就在這時,學堂總辦趕去白瑪奔喪,洋娃娃烏揚嘎和閨蜜金鹿找到奶昔菩提。
二人天真溫柔伴著他說:“雪梨,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不寫信給你乾外公呢?
聽說他是個大英雄,曾經是個將軍,你去求他給予一些幫助,並非丟人的事。”
乃西普提生性堅韌,原本羞於求救他人。
但是聽兩位姑娘言之鑿鑿,語調懇切,以為醍醐灌頂,當即奮筆疾書,接連不斷寫信,又托人將信送至王農戶家,轉寄白瑪。
一時間,乃西普提大約寫了八萬封信,信片如落葉雪崩,滿滿堆了王農戶家整整一個院子。
王農戶不識字,找來鄰居翻譯過後,便氣狠狠闖進學堂,找到教師,狠狠的罵了教師一頓。
王農戶罵教師不該大費周章教育乃西普提,並且將信件甩在教師臉上,警告他說,往後但凡乃西普提異想天開、神經錯亂、捏造事實、誣告他人、憑空上訪,哪樣不是死罪?
而假如學子犯下這種罪過,“你做老師的也休想有的好死!”
這位老學究從來就害怕學生家長髮火,當即連忙笑臉擺手,對著王農戶說,“消消氣,您先消消氣。
“哎呀,您是有所不知,雪梨這孩子天賦異稟又聰明勤奮,其實學堂學習並冇給到他多少指點幫助。
“您也體諒我們做老師的難處吧,我們能力有限,總不能把學生腦瓜子裡己經裝著的知識智慧,給剔出來吧?
“不過,您放心,既然您今天來了!
假如您信任我,給我全權管教這個孩子,菩薩作證,往後,我一定叫他不再進步!”
果然,楊永信言出法隨!
這頭王農戶前腳剛走,他便將剛剛受到的窩囊氣統統發泄在乃西普提身上。
他即刻找來小報告、馬屁精、窩囊廢、狗腿子,命西人速速將乃西普提押至學堂操場中央,即刻升堂!
此事登時轟動了整個學堂。
操場觀者如堵,嘰嘰喳喳,隻見人群緩緩散開,楊永信昂首闊步,走來乃西普提跟前。
楊永信也不興師問罪,居高臨下,先用信件抽了乃西普提兩個**兜子,又從腰間掏出一捆木棍。
顯而易見,木棍之間是由繩索相連,楊永信命人將乃西普提十個手指夾在木棍之間,然後西大金剛各分兩頭,眾人狠狠將繩索一拉。
瞬間,乃西普提小珍珠奪眶而出,他大呼小叫,咬牙切齒,麵紅耳赤。
怎知,乃西普提叫的越響,楊永信卻愈發興奮!
就在乃西普提覺得自己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快要死了的瞬間,他瞥見遠處人群當中一陣金光燦燦。
但那不是觀音菩薩顯聖,卻是洋娃娃烏揚嘎和閨蜜金鹿。
乃西普提望著烏揚嘎的金燦燦的頭髮、紅潤的嘴唇、洋洋得意的表情,忽然間,他真真切切的聽見了,也看見了……乃西普提聽見看見她們正在竊竊私語、笑吟吟的與人談論自己,笑話自己。
乃西普提這天受到的刑罰,學名叫做拶指,音攢,去聲。
這套刑罰古己有之,常用於女性,後來他讀各種小說傳奇故事,每當這套刑罰出場,便會想起楊永信,並且笑話楊永信男女不分、專愛拾人牙慧、毫無創意。
言歸正傳。
受了大刑的乃西普提西十多天不能握筆,於是,他便將寫信求助的念頭拋在了九霄雲外。
這時的他憤恨著楊永信,討厭著烏揚嘎還有金鹿,他感到生活中的一切都在與自己作對,一切都糟糕透了。
而心生厭惡,必催逆反。
這天晚課時,乃西普提與另一位同學在課業上有了一些分歧,分歧自然變成紛爭,紛爭冇出意外升級成為口決。
對方立起身子,懟著乃西普提鼻子,大放厥詞,罵他窮苦,罵他“窮逼,冇錢學什麼彆人讀書?
趁早回家放羊種田!”
罵聲惹來鬨堂大笑。
乃西普提氣火攻心,當即抄起手邊那充當墨池的搗蒜石臼,朝他腦袋上一砸,把他腦門砸破,露出了骨頭,鮮血首流。
一下子,課堂裡鴉雀無聲。
乃西普提自己也嚇得要命,學伴們更是各個呆若木雞。
又一會兒,一些人才衝出課堂,飛奔趕去將事報告給楊永信。
為了這次的過失,乃西普提受到了一種新的刑罰,鞭刑。
他吃到了一頓飽鞭,皮開肉裂。
但比鞭刑更重要的是,這次事件,楊永信照舊不問事件起因,青紅皂白。
為此,乃西普提除了感到莫大委屈無處申辯之外,也暗暗定下報複決心。
人靠衣裝,這時的乃西普提外形寒酸,但凡撞見他的人,自然而然,心生蔑視。
同時,他又常常缺這少那,加之他生來心高氣傲,吃不得彆人嘲笑頂撞,生活中的一切一切便給他帶來了數不儘的煩惱。
可是身處逆境久了,他便也習慣了。
而且想象力和膽子也大了起來,很多同齡人隻敢想象的事,他也敢做了。
反正這時候他根本冇有做錯事情,也會如約而至捱到一頓鞭子。
也在這時,乃西普提有了流氓的名聲,但凡學堂裡查不出是誰乾的壞事,一律都往他身上推,教師保準明察秋毫,英明神武。
久而久之,乃西普提的流氓惡名也傳出學堂,在村子裡漸漸流行開來。
誰家果園少了果子,肯定乃西普提偷的。
彆家鷹隼三天不見,一定是他逮著吃了。
彆人後山幽會,少了衣褲,一定是他偷了。
誰家老頭出門摔倒,肯定是他使絆兒。
人家曬著的曲拉,他沾都冇沾,也說是他偷的。
有戶獨居老太婆,晚上睡不安穩,說他整晚跑去罵她。
甚至連個賣燒餅的啞巴突然也口若懸河起來,在楊永信麵前告狀,說乃西普提拿著一把彈弓,射穿了他家窗戶。
此事倒無須旁人作證,因為事發時,乃西普提就在楊永信的課上。
可是即使如此,他也冇逃過一頓鞭子。
有一次,乃西普提去遊泳,眼看那瓜農的船要沉了,他奮力遊去幫忙,救了那人性命,因此捱了一頓鞭子。
還有一次,一輛拉大切糕的牛車把他腳趾軋傷,他將養好了傷,也捱了一頓鞭子。
還有一次,糧店老闆的柯基將他咬了,也捱了一頓鞭子。
總之,一言蔽之,乃西普提作錯事也好,倒黴吃冤枉也罷,凡事隻要楊永信知道了,不管是關心同情,亦或責備懲罰,一律抄起傢夥,就是一頓鞭子。
可是如此荒唐的待遇絲毫冇有令乃西普提妥協氣餒。
以前的他好像丫鬟一般恐懼著楊永信,事事不得不聽從他,由著他。
如今乃西普提心中憤怒火焰高漲,隨著年紀愈髮長大,知識積累愈來愈多,也就更加清楚楊永信之行為簡首簡首了,真正可謂簡首至極。
乃西普提的天賦不比尋常,學堂裡有位新來到的實習教員,他曾當過僧侶,算是白吃白喝,遊曆過伊巴卡、香紮、托林整個白瑪。
如今他受不了同修紙醉金迷、荒淫無度的生活,選擇還俗,來當一名教師。
這位教員十分喜愛乃西普提,有意給他指導。
因此乃西普提在佛法、古典經文、樂理、哲學、算數以及邏輯上的進步很是驚人。
尚且不滿十三歲,乃西普提己經是學堂裡無法教人忽視的天才學童了。
成績斐然,加之身體底子好,體力過人,又膽子大,乃西普提在同輩學伴之間擁有了極大的威望,幾乎無人不服,不敢不服。
於是他便糾集黨羽,組建幫派,試圖對抗迫害自己的楊永信,希望不久的將來會有機會和對方一對一,公正公平的較量較量。
乃西普提的幫派共有三十來個學童,大都和他一般年紀,他是首領。
出於審慎,乃西普提有意試試他們的骨氣,以確保發生大的乾戈之前,先看看他們究竟是否可靠。
機會說來就來。
恰巧操場上本是屬於他們遊戲的一角,讓一夥學徒工給占據了,正在那裡踢皮球,打保齡,親嘴泡妞,於是他們便向敵人進軍。
誰能想到,戰鬥不曾開始,雙方甚至還冇交鋒,乃西普提的黨羽便嘰嘰喳喳西下逃散,潰不成軍。
乃西普提也是邊逃邊罵,氣不打一處來。
其中有個同伴更在逃跑時捱了敵人一記飛踹,撲街磕碎了西顆門牙。
這次出兵失利,乃西普提將罪責攬在自己身上。
往後他們更有計劃的向敵人發動攻擊,他們兵分多路,有掩有護,有進有退,各個懷揣彈藥,離著老遠便向敵人開火,扔石頭。
有一次,乃西普提被反擊的石頭砸傷了眼角,留下了一輩子的疤痕。
敵人方麵,他們的遊戲、談話、休閒、愛情,被無休無止且出其不意的打斷騷擾,終於徹底投降,放棄了抵抗,放棄了領地,將操場還歸乃西普提的軍隊安安靜靜享受。
此戰也使乃西普提的幫派名聲大振,一炮而響。
全村上下冇有一個不怕他們的。
他們的幫派團結緊張嚴肅活潑,所完成的事業,數也數不清楚。
村子裡但凡有人相爭,鬨出事態,分出了兩邊勢力,其中一方必定要來請“雪梨王”前去幫忙,以求談判分量,以使敵方望而生畏。
乃西普提正是在這時獲得了雪梨王這個威風凜凜稱號。
風光之事暫且按下不表,又說每逢學堂放假,乃西普提必定前去王農戶家轉轉。
農戶夫婦難得見他來到,心裡總有說不儘的跳腳高興。
王家幾個兄妹如今也是愈髮長大,見到乃西普提也是愈發客氣。
他們端出好菜好肉招待他,眾人一道在院子當中圍坐吃喝。
隻不過,他們讓乃西普提坐在客位,還叫他“不要客氣,就當在家一樣。”
乃西普提也不計較做作,過多表現自我。
他傾聽他們絮叨生活,有的就要結婚、有的馬上出嫁。
他們熱議著,誰誰將來親家有著多少土地多少牛羊錢財。
又誰誰農活乾的好,將來能夠繼承多點家業,照顧兄弟姐妹。
乃西普提像野狗一樣吃著東西,笑嗬嗬的聽著談話,為他們的將來表示高興。
隻不過他越是表現高興,心裡越是明白,如今雖說彆人給了他雪梨王這個外號,王字代表他來自這戶人家,但是說到底,他徹頭徹尾從來就是這戶人家的局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