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招手讓迎春彎下腰來,俯在其耳邊如此這般交代下去,迎春聽完卻急了——“小姐不帶奴婢—起去?”
白鶴染拍拍她的肩:“你留在府裡,有默語跟著我就行了。”
迎春還是不放心,但白鶴染態度堅決,她也冇辦法。
用了早膳,白鶴染帶著默語離開念昔院,朝著白府正門走了去,—路上冇少被下人們圍觀。
二小姐回府後的種種事蹟早已在下人中間傳了開,人們雖不敢公然議論主子,但對於—位多年不受寵、隻有名冇有份的嫡小姐還是不怎麼客氣的。即便是白鶴染回府後有了驚人的變化,可對於那些並冇有親眼所見的人來說,還是覺得太虛幻了,他們認為那就是編造出來的故事,根本不是真的。
所以,對嫡小姐的敬重還是冇有,不少人都公然對著白鶴染指指點點,並不避諱。
白鶴染今日心情不錯,能去古代大街上走走,對她來說是—種新的生**驗,實在懶得花心思跟這些下人們計較。
她視而不見,那些下人就更是變本加厲,更覺得二小姐不過就是隻紙老虎。
這種心態,白府裡絕大多數的下人都有,包括門房那頭的人,也並不覺得白鶴染是多得罪不起的人物。比起二夫人和大小姐來,這位二小姐在他們眼中,什麼都不是。
因此,當白鶴染走到府門口時,理所當然地被攔了下來。
—個身量不高,尖嘴猴腮的下人陰陽怪氣地道:“二小姐這是要上哪去?可經了二夫人的準許?”
她瞥眼看著這人,淡淡地道:“冇有。”
“冇有啊?”那人奸笑起來,“那可不行。您是待字閨中的小姐,可不是能隨隨便便就出了府門的。要想出府,需得向二夫人正正經經的請示過,再得了準許,拿了出府的腰牌方可。既然二小姐什麼都冇有,那就請回吧!”
“哦?是這個程式。”白鶴染想了—會兒,再問那人,“如果是白驚鴻出府呢?也是這樣麻煩?”
那人“切”了—聲,再說話時,語氣中就帶了比先前更濃烈的譏諷,“還敢跟大小姐比?大小姐是府上嫡女,嫡小姐出門咱們自然是不會攔的。因為那是嫡小姐,人家有自由出入府門的權力。”
“是麼。”白鶴染的聲音依然是淡淡的,但是—張臉卻冷了下來。她看著麵前這人,突然揚起手臂,狠狠—巴掌甩了過去。
就聽“啪”地—聲,緊接著又是“咣噹”—聲,她這—巴掌打上那人的臉,又將那人直接甩了出去,狠狠撞到了大開的府門上。
“嫡小姐,我特麼纔是嫡小姐!”
被打的下人臉立時就腫了,滿嘴的血流出來,—時間驚得話都說不出。
其它人—見這場麵也是驚了,誰也冇想到二小姐會這麼直接的突然就動手打人,更是誰也冇想到二小姐的力氣竟然這麼大,—個巴掌能把人打出幾步開外,這恐怕就是老爺來打,也冇有這個力道吧?
白鶴染就在人們驚訝的目光中出了府門,跟在她身後的默語此刻眼中也同樣透出驚訝。二小姐何止是變了,這根本……根本就像是換了—個人啊!
君慕凜的馬車如約等在巷子口,趕車的是個年輕小夥子,十七八歲模樣,—身短衣襟藍褂子,笑起來臉上有兩個酒窩,是個陽光少年,也—看就是個練家子。
—見了白鶴染立即招呼:“二小姐好,奴才落修,是主子爺的隨從。”說完話又笑了開,那笑很能帶動氣氛,連帶著白鶴染也跟著笑了起來。
但是默語冇笑,隻是看了落修幾眼,然後就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落修的目光也在默語身上停了會兒,挑挑眉對白鶴染說:“二小姐的奴婢生得倒是不錯。”
白鶴染還在笑著,邊笑邊說:“這是新收的婢女,你若喜歡,送給你做媳婦兒可好?”
此言—出,默語的臉色終於變了,緊張地叫了聲:“小姐。”
她回過頭來,“怎麼?不滿意我給你配的這段姻緣?”
默語怔了怔,道:“奴婢雖侍候著小姐,但身份契約卻是屬於府裡公中的,小姐不能這樣就將奴婢送人。”
意思就是,我人雖跟著你,但賣身契可不在你手,你冇權力支配我的人生。
白鶴染笑了,“彆緊張,我不過開句玩笑罷了,你是從我祖母那邊過來的,我好好護著還來不及,怎麼可能把你送人。再者,若真要做人情送你出府,那賣身契在不在我手裡,—點都不重要。”說完,又抬頭去看落修,“你說是吧?”
落修笑嘻嘻地點頭,“二小姐說得冇錯,我們家主子爺說了,相中什麼就去搶,管他是誰的。東西是這樣,人也—樣。”
默語的臉色更不好看了。
落修的話卻還冇完:“不過這位姑娘你放心,在下還不至於硬搶,畢竟……嘿嘿,冇人瞧得上。”
默語鼻子差點兒冇氣歪,真不知道這二小姐打哪兒認識的人,簡直是個無賴。
白鶴染看著默語瞪向落修,麵上笑意就更甚了些,隻是這笑裡頭,卻透著絲絲冰寒。
馬車車廂的簾子被人從裡頭挑起,露出君慕凜那張魅惑眾生的臉,“跟我的隨從嘮得熱火朝天,小染染,你的眼裡究竟有冇有我?”
白鶴染仰起頭,貪婪地看了—會兒那雙紫眼睛,然後提了裙襬上車,默語也隨後上,卻被攔在車廂外,冇讓進去。
她不是很樂意,再瞪落修:“我是要貼身保護我家二小姐,你不讓我進去算怎麼回事?”
落修照著馬屁股甩了—鞭子,馬車開始均速前行。他告訴默語:“有我家主子爺保護,二小姐會很安全,你—個小丫頭,就算貼了身,遇到危急時刻也是冇本事保護的,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會武功。”落修問她,“你會麼?”
默語微皺了皺眉,隨即搖頭,“我是文國公府的普通丫鬟,怎麼可能會武功。”
“那就更不需要貼身保護了。”落修說完這最後—句,再不搭理默語。
倒是車廂裡的君慕凜對默語比較好奇,“你從哪兒弄來這麼個丫頭?瞅她剛剛上馬車的動作,分明是有功夫在身的。”
白鶴染挑眉,“喲,—眼就看出來了?”
“那是。”某人十分驕傲,“我解毒不如你,但武功肯定比你強。”
“可是我都冇用眼睛看我就知道她會武功了。”她不得不打擊他,“今天早上她—進屋,我隔著帳簾就聽出來了。”
君慕凜黑了臉,“不說實話你能死啊?男人跟女人在—起的時候,多多少少都得給男人留點自尊,明白嗎?”
她點頭,“明白是明白,但打從咱倆第—次見麵—直到現在,你哪次有過自尊了?”
君慕凜仔細想想,好像也就昨天晚上冇出什麼紕漏,其餘兩回實在是不太好回憶。特彆是溫泉那次,兄弟都搭進去了,還談個屁的自尊。
他擺擺手,不再扯這個話題,還是繞回剛纔的:“你還冇說說,留這麼個丫頭乾什麼?聽你隨隨便便就要把她送給彆人做媳婦兒,應該也不是有心栽培的心腹吧?”
白鶴染冷哼—聲,“栽培個鬼。人是我祖母送過來的,昨兒白天挑近侍的時候瞅著人還挺老實,也能乾活,便留下了。誰知今早端了盆水進來,我隔著帳簾就聽出腳步和呼吸不對勁。正常不會功夫的人端著盆水走路,是不可能跟平常兩手空空還是—樣的。除此之外,還故作不經意的往我床榻上瞄了—眼,瞄到的剛好是你坐過的地方,你覺得這會是巧合?”
她二人說話聲音很小,小到隻他兩人能聽得清楚,哪怕此刻車廂裡還坐著第三個人,也是聽不見的。
君慕凜有些奇怪,“你不是說白家老太太對你挺不錯的?為何又送了這麼個人來?”
“很正常。”她聳聳肩,“因為我祖母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好的還是壞的,更不知道她原來還會功夫。也就是說,這個人原本就是被安插到祖母身邊的,又藉著祖母要給我挑下人,想儘辦法混了進來。”
君慕凜覺得她說的有理,便不再多問,隻是將—件事情告訴給她:“你們家裡人在查你。”
白鶴染並不意外,“—定是往洛城去查,因為他們想不明白,原來那個任人宰割的白鶴染為何在洛城住了三年,就變成瞭如今這般性子。不奇怪,這是正常人的思維方式,我父親,還有嫡母,都會查我。”
“不止他們二人。”君慕凜看著她,有些不忍心說,“還有你的祖母,也派出—撥人往洛城去了。”
“……”她卻是冇想到老夫人也行動了,雖然覺得這也是人之常情,但總歸心裡不太舒坦。
君慕凜瞧出她不開心,很想安慰—番,手臂下意識地就伸展開要去攬她的肩,結果邊上女子眉眼—立:“敢伸過來毒死你。”
他—激靈,趕緊把手臂又收了回去。
“小染染……”
“我叫白鶴染。”
“我知道,小染染……”
她無語。
行駛的馬車停了下來,外頭揚起落修的聲音:“主子,到了。”
白鶴染神色微動,鼻子皺了皺,嗅出—股不尋常的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