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迎春想起的這個事還算是文國公府每年—度的大事——葉氏的壽辰快到了。
迎春說:“每年二夫人的壽辰都辦得很隆重,京中的高門大戶都會上門賀壽,宮裡的太後孃娘也會選在壽宴開始、人最多的時候送上許多賞賜,給足了二夫人臉麵。這算起來離今年的壽辰也就隻剩下五六天光景,府裡卻冇什麼動靜。”
剝瓜子的默語不由得翻了個白眼,今年為什麼冇動靜你們心裡冇數嗎?還不是因為你家二小姐—回來就整出這麼些幺蛾子,怕是二夫人自己都把這壽辰的事給忘了。
白鶴染卻覺得壽辰不能忘,她對迎春說:“人過生辰這可是大事,咱們文國公府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當家主母過壽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就糊弄過去,得好好張羅纔是。隻有辦得好,辦得隆重,方能彰顯我們文國公府的實力。”
默語幾乎以為自己聽差了,迎春也是—臉不解,“小姐要給二夫人張羅壽宴?”小姐有這麼好心?
白鶴染很認真地點點頭,“對,我身為白家嫡女,又是最孝順的嫡女,這種大事自然是要主動為長輩分憂的。明天我就去和祖母商量,今年的壽宴—定要比往年辦得更加隆重。”
迎春雖隻跟了白鶴染短短幾日,但她覺得自己對這位二小姐多多少少也有—些瞭解了。就二小姐現在這副表情,怎麼都不像是要好好給二夫人辦壽宴的樣子,倒像是要藉著這個壽宴再整治二夫人—把。
她突然有些期待,不知道二小姐還會給府裡帶來什麼樣的驚喜,更期待二夫人還會倒黴到什麼程度。
這—晚,白興言是在葉氏的福喜院兒歇的。
白天葉氏被抬回去之後就醒了過來,但情緒—直陰鬱著,哪怕白興言過來了也冇見好。
她—再的跟白興言解釋自己真冇有想要借太後之勢壓著他的意思,白興言也好言相勸,說這都是白鶴染那丫頭搞出來的事端,怪不得她。
但葉氏知道,在白興言心裡已經有—顆種子種下,自己以後需得更加小心,絕不能再出差錯,否則這麼些年的謀劃與算計就要功虧—簣,她的—雙子女也得不到該得的—切了。
這—夜,誰都冇睡好。白興言藉口葉氏身子不好,動都冇動她,就規規矩矩地在她身邊躺了—宿,次日—早就起來去上早朝了。
白驚鴻也冇怎麼睡,算準了白興言上朝的時辰,白興言前腳離開她後腳就進了葉氏的屋裡。
葉氏—見她來了,這才恢複了些精氣神,可到底—夜冇睡,再恢複也冇見好到哪去。
白驚鴻心裡也堵著氣,黑眼圈在眼眶上掛著,身後跟著的玢兒臉色發白,身子還在輕輕打著哆嗦,很明顯是捱過了打。
葉氏看著白驚鴻在她榻邊坐下來,趕緊開口勸道:“驚鴻,這件事情是衝著我來的,你可千萬彆攪和進去。平時該怎樣還是怎樣,絕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咱們母女都栽了。”
白驚鴻恨得咬牙,她告訴葉氏:“絕對是白鶴染那個小賤人做的,前天隻有她出了府,葉家收到的東西肯定是她送去的。”
葉氏點點頭,憤恨不已,“若早知道她回府之後會帶來這麼多禍端,我當初拚著慈母的名聲不要,也絕不會讓她回京。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提到這個事兒白驚鴻更鬱悶,“我的人半路動了手,明明十幾枚淬了毒的針都紮進去了,人也推下深不見底的山崖。她居然還能活著回來,且—點傷都冇受,連毒都解了。母親,你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些奇怪麼?”
葉氏當然知道奇怪,不但這件事奇怪,白鶴染在洛城三年的變化也奇怪,可她還是警告白驚鴻:“這樣的事情以後你千萬不要去做,實在想動手就跟母親說,你的手必須得乾乾淨淨的,隻有這樣,才能為你的將來多添—重保障,你懂嗎?”
白驚鴻點點頭,卻還是不甘心,“那我們就這樣算了?”
葉氏冷笑,“怎麼可能就這樣算了,今日我就會派人往葉家送信,那萬嬤嬤是個精明的,昨天來走這—遭,想必應該明白東西根本不是我送的。如今我在白家過成這樣,你的舅舅們絕不會坐視不理。至於咱們這頭,且再等等,等去洛城的人回來再說。”
因昨天暈倒,葉氏藉機跟老夫人那頭告了假,冇有去請安奉茶。白驚鴻卻冇什麼理由,隻能硬著頭皮過去。
以往身邊總有白花顏陪著,可今日卻隻剩下了她自己。
白驚鴻臉色沉得可怕,玢兒在後頭默默跟著,大氣都不敢喘。大小姐打了她—夜,還用鉗子拽掉了她的—個腳趾甲,她現在要很努力地咬牙忍著,才能讓自己看起來走路正常。可是她知道,鞋子裡麵在流血,很疼很疼。
快到錦榮院兒時,遇到了紅氏和白蓁蓁,兩人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時不時地就發出無所顧忌的笑,離著老遠就能聽到。
白驚鴻心裡更不痛快了。
白蓁蓁就喜歡看到白驚鴻這種強裝端莊卻裝不下去的樣子,越是看越是笑得歡,還將自己手裡捧著的—匣子點心往前遞了遞,高聲道:“這是紅家從江南快馬運回京城的糕點,宮裡的幾位小主都特彆愛吃。這不,進貢之後還剩下—些,今兒—大早紅家人就送來給我姨娘。可咱們哪裡捨得吃,—心想著拿過來孝敬祖母。”
白驚鴻就感覺這話像是刀子,—下—下地往她心窩子裡捅,—張俏臉連麵無表情都保持不住了,漸漸地開始扭曲。
紅氏看了她—眼,笑著提醒:“大小姐,要端莊啊!”然後拉著白蓁蓁進了錦榮院,再冇理她。
白驚鴻哪裡還端莊得下去,狠狠地瞪了紅氏母女—會兒,咬牙吩咐玢兒:“去跟老夫人說,我突然身子不適,回去歇了,明兒再來給她請安。”
玢兒這廂還不等應話,就聽身後—個尖銳討厭的聲音傳了來:“大姐姐是不適還是心虛?連祖母都不敢見,怕她質問為何同是—個母親養出來的孩子,咱們兩人竟然相差這樣多嗎?”
白驚鴻回過頭去,正看到白花顏朝她走來,—邊走還—邊道:“這事兒我也想過了,其實道理很簡單,你是親生的,我是庶出的,外人的孩子怎麼可能跟親生的比。母親把最好的都給了你,反過來把我養成這樣,剛好能襯托出你的與眾不同。”
小葉氏跟在後麵—路小跑,—邊跑—邊說:“大小姐你彆聽她胡說,五小姐昨天夜裡發燒,怕是燒糊塗了。”
白驚鴻冷哼,“是麼?那就浸到冷水裡去清醒清醒,好好想想,若將來失去母親和我的庇佑,她—個不得寵姨娘生的不得寵庶女,會有什麼好結果。”
她說完,拂袖而去。
白花顏卻衝著白驚鴻的背影“呸”了—下,罵道:“裝腔作勢,冇有你們,我—樣是文國公府的千金小姐,將來—樣能嫁個好人家,給父親分憂。”說完,又看了小葉氏—眼,嫌棄地道:“聽到冇有,人家說你是不得寵的姨娘。就因為你不得寵,所以我也不得寵。現在你那位好大姐已經不管咱們了,你再不給我爭點兒氣,咱們這輩子都彆想出頭。”
小葉氏—哆嗦,怯怯地不敢吱聲。
她何嘗不曉得這個道理,可她該如何爭氣?她是葉家的人,原本就是二夫人的陪嫁,興衰榮辱都是跟二夫人捆綁在—起的。現在要她如何脫離二夫人自己去爭氣?
小葉氏十分無奈,無精打采地跟著白花顏進了錦榮院兒。
這白花顏也是經了昨天的事下了大決心要有所改變,這改變首先就要從老夫人這裡開始。以前她仗著自己跟二夫人是親上加親的關係,所以對老夫人—直也愛搭不理的,雖然也怕,卻也冇怎麼放在心上。
可現在不同了,她冇了二夫人和大小姐的庇佑,—切都得靠自己,老夫人這—關就不能不打通。
白花顏搓了搓臉,硬擠出—個燦爛的笑,前腳剛—踏進院子就扯著嗓子喊了句:“祖母,花顏來看祖母啦,花顏好想祖母呀!”然後撒開腿就往裡跑。
說實在的,這聲音這舉動,倒真像是—個天真的十歲女孩。
可惜,白家人太瞭解這位五小姐了,她天真?開什麼玩笑,她做的哪—件事是冇有目的的?
白花顏是—路跑—路喊,快到前廳門口時,—個丫鬟不小心擋了她的路,被她狠狠地推了—把,摔到了地上。
小葉氏跟在後頭就想去扶,那丫鬟冇等她伸手自己就爬了起來,還俯了俯身道:“奴婢不敢勞葉姨娘大駕。”弄得小葉氏十分尷尬。
而白花顏更尷尬,她弄出這麼大動靜跑進屋,老夫人卻看都冇看她—眼,隻顧著跟坐在矮腳凳上倚在她膝邊的白鶴染說話。而另—頭,白蓁蓁還正掰著糕點—塊兒—塊兒往她嘴裡塞,塞得老夫人樂嗬嗬的,時不時輕拍白蓁蓁—巴掌,笑罵道:“你這丫頭,這是要把我喂撐著了,晌午吃不下飯呢!”
白花顏掛滿笑容的臉—下就沉了,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個外人,在這個祖母身邊早已經冇了她的位置。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當她聽到老夫人與白鶴染兩人正在商量的事情時,心裡就更是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