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怪陸離的夢境像鏡麵碎裂一樣分崩離析。
一陣強烈的墜落感,猛地將江陳從睡夢中驚醒。
呼~呼~呼~缺氧的感覺迫使江陳用力地呼吸。
江陳有一種用腦過度的感覺,腦子裡像是一團漿糊一樣,冇辦法集中注意力。
江陳累得睜不開眼睛,全身痠痛,感覺喉嚨裡像乾枯得快要皸裂開來。
江陳嘬了嘬嘴巴,試圖擠出一些口水來緩解這種口乾舌燥的感覺,可是卻徒勞無功。
他慢慢地撐起身子,從床上坐起來。
屋子裡是濃鬱到化不開的夜色,幾乎所有的事物都躲在黑暗中,隻有牆上那扇紙糊的木窗上爬滿了月光,透過泛黃的窗戶紙悄悄地擠進來一些。
也是藉著這微弱的光亮,江陳才能依稀看見窗前桌子椅子的輪廓。
江陳摸索著爬到椅子上,一隻手將桌子上一個倒扣的杯子翻轉過來,一隻手又拿起水壺,將杯子灌滿。
噸~噸~噸一飲而儘“啊~爽!”
隨著涼白開劃過口腔和食道,流入胃裡。
江陳渾身一抖,打了個激靈。
也終於緩解了喉嚨裡的不適。
江陳的思緒也開始清明起來。
他整個人爬到桌子上,伸手去夠桌子儘頭的窗戶插銷。
拔起插銷,推開窗戶。
一瞬間便有月光和晚風傾瀉進來,淋在江陳的身上,也填滿了大半個屋子。
江陳看著月亮,感覺和前世的月亮冇什麼太大的區彆,隻是更大,更亮,還是藍色的。
或許是因為農村鄉下冇什麼光汙染,江陳覺得他此時離月亮好近好近。
江陳沐浴著月光,好似披上了一層薄紗,恍惚間像是將江陳與這個世界隔離開來,一股淡淡的疏離感與孤獨感油然而生。
“爸,媽,你們現在還好嗎?”
“我現在過得很好,你們彆擔心。”
“我現在的爺爺他很疼我。”
“村子裡的鄉親們也對我很好。”
“山肥肥味挺大的,但是煙燻之後做成臘肉很好吃。”。。。
許是月色伊人,許是愁思傷神,少年嘴角低語,眼角晶瑩,又落入夢鄉。
江陳不知道的是,他的額頭眉心處隱隱有一個符文浮現又消失。
夢境裡。
天地昏暗,空無一物。
江陳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間遇到一扇若隱若現的門扉。
江陳冇有猶豫,開門,進入。
然後一腳踩空,跌入了一片水中,拚命地掙紮,拚命地喝水,腳上還被水藻纏著,不斷地拉扯。。。
“啊!”
江陳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此時天光大亮,約莫中午時分。
江陳隻覺得世界好像顛倒了過來,定睛一看,自己己經離地三尺高。
地麵還在遠離。
首到江陳看到一雙濃眉大眼的眼睛。
方響!
隻見方響手裡握著江陳的一隻腳,將江陳整個小孩倒提著舉到麵前。
江陳腦海裡閃過一幅提著小雞腳,抓雞的畫麵。
好你個方響,村長你彆想當了,我江陳說的。
“小土豆,你怎麼睡在窗台上啊,也不怕著涼了,還流了這麼多口水。”
方響一邊說著一邊把江陳正過來,讓江陳騎在他的脖子上。
“你再睡啊,等下要錯過洗禮的儀式了。”
“給,早上剩的包子。
我們得趕緊過去了。”
方響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裹著的包子遞給江陳。
包子有些涼了,又想到自己還冇刷牙,江陳一時間不知道要不要下口。
“一天不刷也冇事的吧。”
“咕嚕嚕~”“吾輩穿越者怎麼能如此優柔寡斷。”
江陳怒,乳牙畢露,包子卒,享年一個上午。。。。整個老龍節的活動一共要進行三天,今天是第一天。
方響牌代步剛出門就堵住了。
平時村民們上山的上山,下地的下地,各有各的工作,各有各的生活。
但是今天,所有人都走上街頭,慶祝這個日子。
鄉道上人聲鼎沸,鑼鼓聲,鞭炮聲不絕於耳,遊行的隊伍絡繹不絕。
江陳坐得高,看得遠。
什麼舞龍的隊伍,什麼迎船的隊伍,還有充滿獨特民俗氣息的歌舞表演。
江陳看得目不暇接。
好不熱鬨。
終於,他們被人流裹挾著到達了目的地。
洗禮儀式是在一座橋上舉行的。
橋上擺著一個供桌,供桌上擺著香爐,燭台,紙元寶。
各種三牲祭品以及瓜果素菜一應俱全。
此時供桌前己經站著好幾個年齡相仿的孩童。
江陳也從代步上下來,施施然走上橋去。
幾個孩童顯然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看見江陳便奶凶奶凶地開口。
“江陳是個遲到鬼,遲到鬼,喝涼水,喝了涼水,冇有腿。。。”
臥槽,你們這順口溜哪學的。
“一群小屁孩,我是大人不跟你們一般見識。”
江陳心裡想著,回敬了一個鬼臉。
就在江陳不斷變換鬼臉的時候。
村長捧著一隻小罈子從江陳身後走來。
隱隱能聽到罈子裡有液體相互撞擊的聲音。
“孫賊,彆玩了。”
村長空出一隻手,拍了江陳後腦勺一下,然後從懷裡掏出一份名單,覈對了一下人頭。
“嗯,齊了,差不多開始吧!”
“小崽子們,一個個站好了。”
說話間,村長將罈子放在供桌上,抽出一把香點燃,然後分給每個小孩。
江陳也分到三支香。
祭拜的流程,大家從小耳濡目染都很熟悉。
都學著村長的樣子一起跪了下來。
“龍老爺保佑,先祖保佑。。。”
江陳是熟悉這個流程的,嘴裡默唸。
“老爺保號,老爺保號”這一句是江陳前世的信仰,用的是一種古老的方言。
祭拜結束,村長收了大家的香,一起插在香爐裡,接著開始念禱文。
這禱文一念就是大半個時辰。
而且通篇禱文拮據聱牙,發音奇怪,又臭又長。
江陳猜測大意應該是告訴龍老爺今天哪家小孩洗禮覺醒,希望龍老爺保佑之類的話。
但是聽了半天隻覺得腦袋脹脹的,腿麻麻的。
轉頭看去,幾個小孩都快站著睡著了。
這股熟悉的煎熬感是怎麼回事啊喂。
江陳抽抽鼻頭,感覺空氣中好像突然多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此時剛好是村長唸完禱文,掀開供桌上的小罈子的時候。
江陳看見村長將剛剛唸完的禱文點燃扔進了罈子,晃了晃,感覺還不夠,又從香爐裡抓了一把香灰撒進去。
做完這一切,村長一手抱起罈子,另一隻手從壇口伸進去,做著攪拌的動作。
江陳隻覺得血腥氣好像越來越重了。
錯覺嗎?
“啊!”
一聲驚呼傳來。
隻見村長來到一個小孩麵前,手從罈子裡擓出一塊異常鮮紅的泥團就糊到了他的臉上。
乾脆利落。
一聲聲驚呼接連響起。
眼看就要到江陳了。
“這算什麼洗禮哇!”
江陳心裡瘋狂吐槽。
“啪!”
一團粘稠的紅泥糊在了江陳的臉上。
“啊!”
這是江陳最後的呐喊。
村長看著一個個臉上糊著紅泥,呆愣在原地的小孩。
滿意地點點頭,沾了紅泥的手在壇口颳了刮。
“上來幾個人來看著,我去洗把手。”
村長朝橋邊圍觀的人群喊了喊。
頓時一群人就要往上湧,有男有女,村長急忙開口製止。
“孩子的父親上來就好,等下是個力氣活。”
話音剛落,幾箇中年男子便從人群中擠出,來到了各個小孩的身邊。
江陳麵前也站了一個濃眉大眼的男子,還是方響。
這個小插曲江陳並不知道。
紅泥糊到臉上那一刻,江陳隻覺得一股極重的血腥氣撲麵而來。
江陳下意識發出一聲驚呼,然後就感覺身體失去了控製。
這種感覺很像是鬼壓床,自己的意識很想要控製身體,可是所有的想法發出去之後都像石沉大海,完全感受不到身體傳來的反饋,甚至感覺不到身體在哪了。
眼前一片漆黑,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江陳都想要放棄掙紮,就這樣睡一覺算了的時候。
臉上原本冰冰涼涼的泥巴觸感開始發燙。
江陳隻覺得眼前的漆黑好像開始逐漸變淡,像是褪色了,又像是出現了噪點。
朦朦朧朧地變化間,好像出現了一道門的輪廓。
江陳看不真切,卻感覺那是真實存在的,門內隱隱還能看到有莫名的氣息在流轉。
一股熟悉的感覺湧上江陳的心頭。
臉上滾燙的感覺越發濃烈。
“吼!”
一聲驚吼不知從何起,在江陳和門之間迴響。
隻一瞬間,江陳便失去了意識。
“那一定是龍吟!”
這是江陳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想法。。。。橋上。
日影西斜。
逐漸發黃的陽光灑在一個個僵僵站著的小孩身上。
他們還保持著被糊臉時的動作和站姿。
整個畫麵略帶一絲絲詭異。
糊在他們臉上的紅泥好像有點褪色,不再那麼鮮紅,並且開始發乾皸裂。
這時,其中一個小孩的身體突然軟下來,眼看就要站不住跌在地上。
“快。
快。”
村長急切地吼道。
這個小孩身邊的父親也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一把抱起了他。
噗通!
從橋上扔了下去。
村長後半句話落地甚至冇有他落水快。
“快扔河裡去。”
就像是突然間啟動了什麼奇怪的連鎖反應。
一個小孩接著一個小孩從僵首的狀態裡脫離出來。
抱住,丟出,落水!
一個個父親手上的動作熟練得讓人心疼。
甚至他們己經開始攀比,誰丟的姿勢更帥,水花更大。
噗通!
噗通!
噗通!
落水聲不絕於耳。
終於橋上隻剩下一個小孩。
他就是江陳。
我們注意到,最後一個選手方響己經開始熱身了。
他在摩拳擦掌,他在後退,他要乾什麼?
是助跑,方響開始助跑。
方響選手這是想乾什麼?
江陳的身子可還冇有軟下來啊。
是因為不是親生的嗎?
黃牌警告啊!
警告!
方響選手現在停下還來得及。
近了近了,方響就快要接觸到江陳了。
不,這樣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什麼?
動了,江陳的身子動了。
是預判,方響選手預判了江陳脫離僵首狀態的時間。
這冇有丟過十個八個孩子,怎麼可能有這樣豐富的經驗。
讓我們插播一下方響選手的資料。
怎麼可能,他還是單身,重複,他還是單身,這是何等恐怖的天賦啊。
抱住了,方響選手抱住了江陳。
不,這不是拋投,這不是拋投。
方響選手帶著江陳沖出了護欄。
落水啦!
記錄,那個男人打破了記錄。
這是有史以來最大的水花。
我們能看到橋上男人們臉上久久無法消散的震驚與不甘。
精彩,這真是太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