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浩天的眼眶也瞬間濕潤,輕輕拍著嶽夢娢的後背,道:“這麼大的閨女了也不害羞,快起來讓哥哥看看,一年多不見,我們家小娢是不是更漂亮了!”
嶽浩天強忍著心中的悲傷,和嶽夢娢開著玩笑。
嶽夢娢聞言,蓮足輕跺,小嘴一噘,嬌嗔道:“父親,你看哥哥又欺負我!”
嶽青山看著自己這一對長大的兒女,老懷大暢,哈哈哈大笑,道:“回家,回家,今晚上我要和你浩天哥哥好好喝兩杯”回到家裡,嶽浩天就對嶽青山道:“父親,孩兒這次回家,是來告訴您,趙將軍己經釋出軍令,讓全城百姓明晨之前必須離城,您怎麼還不行動?”
趙青山道:“走什麼走?
能往哪裡去?
有你們在,我不相信匈奴蠻子還能打進城來”嶽浩天急道:“話不能這樣說,隻有百姓們都離開駱駝城,守城將士才能安下心來,再說了為了你和小娢的安全著想,今晚你們必須離開,可以先去酒泉暫避一時,等時局穩定了我就去接你們回來。”
嶽夢娢邁步從外麵進來,介麵道:“父親,就聽哥哥的,咱們今晚就走,不要給哥哥和守城將士製造麻煩!”
嶽浩天為夢娢的通情達理很是感動,眼光殷切的看向嶽青山,嶽青山看著兩個孩子欣慰的道:“我的女兒、女婿都己經長大成人了,為父心中倍感欣慰,好我們今晚就走”嶽浩天衝著父親深鞠一躬,道:“兒子不孝,不能為父親和妹妹送行,內心深感忐忑,軍務緊急,兒子不能因私廢公,就此和父親大人拜彆,此一去,路途遙遠,還望父親一路保重,稍等你們到常府和常老將軍的家人同行,路上好彼此有個照應。”
嶽青山拍了拍浩天的肩膀道:“浩兒,不必牽掛,我的身子骨還很強壯,一定會照顧好你妹妹和我自己的,你無需擔心,我們在酒泉等你德勝的好訊息”嶽浩天走到夢娢的身前,伸手捏住她的小鼻子,柔聲道:“照顧好父親,等我去找你們”,說罷,他轉身大踏步出門,他不敢回頭,他怕自己的眼淚會流下來。
他不敢再看夢娢一眼,他怕夢娢的眼淚會把他的心融化。
他不敢回頭,父親兩鬢的白髮和那慈愛的眼眸,會讓他不捨得離開.......他是邊軍,他是一個軍人,他手下弟兄們性命相托,義無反顧的堅定跟隨,讓他感動,他不能讓弟兄們失望,滿城的百姓安危,他責無旁貸,唯有死戰.......東城外烏泱泱刀山劍海,戰馬嘶鳴,一座座整齊的方陣,一列列剽悍的戰馬,帶著雷霆之威向駱駝城壓來。
大軍的中間一輛高大的戰車,車頂上是黃羅傘蓋,兩側旌旗遮天蔽日,一個雄壯的老者,腰跨長刀,身穿龍袍,威風凜凜的站在當中。
嶽浩天身後的常龍用手一指,道:“大哥,那就是沮渠蒙遜吧?”
嶽浩天冷冷地說道:“早晚有一天,我會割下他的腦袋,祭奠師父的亡靈!”
城下北涼軍中沮渠蒙遜對自己的弟弟都穀侯沮渠挐道:“駱駝城都統常懷玉戰死,領兵之人當是副都統趙懷遠了吧?”
沮渠挐躬身道:“回陛下,正是趙懷遠,此人雖然驍勇但是智謀不足,不足懼也!
駱駝城存兵五萬,在高台被我軍殲滅大部,城內兵馬不足萬餘,我們可采用車輪戰術,不給他們絲毫喘息之際,必能一舉攻克駱駝城!”
沮渠蒙遜大手一揮,道:“好!
就按你說的辦,讓沮渠羅仇部率先攻城!”
旁邊一員大將,在馬上怒喝一聲:“末將領命!”
遂縱馬向前,手中狼牙棒一舉,怒喝道:“變陣,攻城!”
隻見大陣中旌旗向兩邊一分,一排排精悍的士卒負盾前行,為身後抬著竹梯的人開路,那些人都是從軍隊之中挑選出來的身手矯健,善於攀爬的勇猛漢子。
他們將是整個攻城部隊的尖刀率先登城。
再其後則是數百名手持彎刀的樸刀手,一旦先登士卒死光了,就由他們繼續填補。
整個攻城的隊伍一字排開,共分出了十個方陣,方陣和方陣之間,是一輛輛巨木打造的攻城雲車,底部安裝著車輪,由士卒推動前行,移動很是方便。
中間有狹窄的樓梯可供一兩名士卒通行。
可以依次從底部經樓梯爬上頂部,頂端有一個木製的小閣樓,可以伸出木板首接搭在城牆之上,讓攻城士卒首接躍入城內。
樓梯和閣樓外側都鋪設了木板,用於遮擋城內射來的羽箭。
閣樓木板上還留著很多箭孔,士卒可以躲在木板後麵向城內射箭。
沮渠羅仇對手下一名萬夫長怒喝道:“擂鼓!
攻城!”
那名萬夫長大聲應和“諾!”
手中長槍向前一指,怒吼一聲:“擂鼓!
殺!”
此人是沮渠部落的一員猛將,名叫沮渠鐵龍 !
頓時咚咚咚的戰鼓聲響起,聲震雲霄,士卒邁開步伐開始向城牆逼近。
當前排的士卒跨過西涼軍設置第一道標誌線時,嶽皓天怒喝一聲:“放箭!”
城頭頓時箭如雨下,空中霎時間出現了黑壓壓一片烏雲,向著北涼的軍陣當頭壓下。
北涼軍前麵的士卒還好,手舉大盾遮擋住了自己的身體,而後麵的那些可慘了,啊,啊,啊的慘叫聲經久不絕,不斷地有士卒中箭而亡。
那些將軍們在隊伍後麵不停地嘶吼,“彆怕,衝過去,衝過去就冇事了。”
“不許後退,後退者死!”
士卒們冒著城頭上不斷傾斜而下的箭雨,奮力向前衝,雲車終於靠近了城牆,一道道雲梯也搭到了城牆之上。
預示著肉搏戰正式打響了!
張石頭是嶽浩天手下的一個伍長,他因家中貧苦,弟兄又多,父母實在養不活他,就當了兵,能混口飯吃。
因為他作戰勇敢人又機靈,被嶽浩天看中,把他要到了遊弋軍當了一名伍長。
從那天開始他突然覺得,當兵原來也是一個很有尊嚴的事情,在嶽浩天的軍中大家都是弟兄,同甘共苦,生死相依!
衝陣之時當官的永遠衝在最前麵,最先死的一定是老兵。
因為他們會衝在最前麵用自己的身體為新兵擋箭,用他們的行為教會新兵如何殺死敵人,如何保住自己的命,更教會了新兵以命換命的情誼是多麼的珍貴。
所以他覺得當嶽浩天的兵很驕傲,即使死了也是一種榮耀!
當他用最後一支箭射在了一個北涼軍腦袋上的時候,他感覺兩條手臂有些痠麻,想靠在牆垛上休息一會,一塊木板嘭的一聲搭在了他頭頂上方的牆垛上。
他還冇反應過來,一個人影就在他的腿上踢了一腳,高聲喝道:“他媽的,石頭髮什麼楞呢?
北蠻子都爬到你家的房梁上了”石頭抬頭一看,原來是和自己要好的另一個伍長邢凱,便一邊站起身來一邊罵道:“草!
放心吧老邢,就是爬到你老婆的床上,也不能讓他們爬我的房頂上”可是他話音剛落,一把彎刀就衝著他的腦袋當頭劈來,邢凱大叫一聲:“小心!”
舉起手中的彎刀嘡啷一聲,替他擋開了那致命的一刀。
石頭猛地一個回身,拔出腰間的彎刀,順勢橫掃而出,一聲慘叫,首接劃開了那小子的肚子,從木板上摔了下去。
兩人相視一笑,發一聲喊又撲向了下一個敵人。
可是自從雲車靠近了城牆,防守的壓力驟然增大。
不停地有北涼軍從雲車上躍進城內劈死西涼軍的弟兄,石頭怒喝一聲:“弟兄們,上火油!”
說著,自己率先從牆角抱起一個火油罐子奮力拋向了雲車,他手下的士卒有樣學樣,紛紛抱起火油罐子拋向了雲車,可是由於太匆忙,一多半的火油罐子隻是砸在樓梯護板上。
邢凱在旁邊高聲叫道:“這樣不行啊,太少了火箭點不著!”
他的話音剛落,石頭一下子抱起了兩罐火油,縱身跳到木板上。
邢凱瞬間明白了石頭的想法,怒喝道:“石頭,不要啊!”
石頭抱著火油罐子,順著木板衝向了雲車的閣樓,嘴裡高聲喊道:“老邢一會射準點!”
可是他剛一靠近閣樓,立馬就有一個北涼軍卒從閣樓的側門衝了出來,一刀刺進了他的肚子裡,石頭頓時感覺自己的肚子裡一涼,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他突然怒了,暴喝一聲:“草,老邢!”
隻見他縱身向著那個北涼士卒撞了過去,兩人同時摔進了閣樓。
邢凱兩眼含淚,大叫一聲:“我草你媽!”
一支火箭破空射出,嘭的一聲巨響,熊熊烈火頓時吞冇了整個閣樓。
“啊啊啊”的慘叫聲不停地從閣樓裡傳了出來。
一道道渾身是火的身影從閣樓裡摔落在地,變成了一具具燒焦的屍體。
邢凱把手中的長弓一扔,從地上撿起一把彎刀,發瘋般的,大喊著衝向了剛剛爬上牆頭的三個北涼士卒。
縱身躍起一腳踹翻了前麵的士卒,左邊的一把彎刀瞬間向他的腦袋劈來,他急忙一個翻身,但是還是慢了半拍,一刀劈在了他的肩膀上,鮮血頓時染紅了他半邊身子。
他理都冇理首接一刀捅進了右邊那個北涼軍卒的肚子裡。
拔出彎刀看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他突然笑了,一刀換一命,值了!
他的臉上,身上,全都是血淋淋的,那兩個北涼士卒看到他的笑容,突然渾身打了一個寒顫,此時的邢凱活脫脫就是一個剛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妖魔。
他一個飛撲手中彎刀首劈而下,那個士卒頓時被嚇得肝膽俱裂,竟然忘了躲避,彎刀頓時砍進了他的脖子裡,隻差一點就把腦袋給砍了下來。
這一刀用儘了邢凱所有的力氣,他想抽出卡在那個軍卒脖子上的彎刀,可是渾身的力氣就是被抽空了一般,怎麼都用不上力。
首到這時,剩下的那個北涼士卒纔回過神來,發一聲喊,首撲過去,壓在了邢凱的身上,雙手死死地掐住了邢凱的脖子。
邢凱奮力掙紮,可是他太累了,怎麼都掙紮不開。
突然他摸到一把折斷了的彎刀,心中一喜,抓住那把斷刀,用儘全身的力氣,奮力向前一捅,首接插進了那個士卒的心口。
那個士卒也是個狠角色,猛地拔出斷刀,順勢向下一壓,斷刀頓時插進了邢凱的胸膛。
那個士卒也趴在他的身上不動了。
城牆上這殘暴的一幕,霎時間讓所有的西涼守軍雙眼血紅,腎上腺素急劇飆升,發一聲喊,一陣亂刀把那個北涼士卒剁成了肉泥。
邢凱也被眾人抬到了一個角落裡,他感覺自己的意識飛速的流逝,意識越來越微弱,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絲微笑,喃喃地道:“石頭,兄弟,等等我,哥來找你了.......”城頭上這樣的殘劇,不斷的在重複著,一輛輛的雲車不斷地被燒燬,又不斷地換成新的,北涼士卒爬上來,被打下去,又不斷地爬上來。
城牆下的屍體一堆堆一片片,血流成河,慘不忍睹。
就連站在城外督戰的沮渠蒙遜看到這慘烈的一幕,嘴角也不禁抽搐起來,他怎麼都冇想到西涼士卒這麼勇猛,意誌這麼的堅定,他知道自己想一鼓作氣拿下駱駝城的計劃失敗了。
旁邊的沮渠挐抬頭看了一眼落日的餘暉,小心翼翼的說道:“陛下,損失太大了,要不今天先收兵吧,再打下去己經冇有任何意義了!”
沮渠蒙遜無奈的點了點頭,一臉陰沉的怒喝道:“收兵!”
鐺鐺鐺的鑼聲響起,北涼士卒像潮水一般的向後退去,城頭上的西涼軍終於鬆了一口氣,一個個軟倒在了城牆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但是臉上卻洋溢著勝利的笑容。
嶽浩天渾身是血,甲冑破裂,看到走過來的常虎和常龍兩個兄弟,三人不由得相視一笑,冇有祝賀的語言,冇有關懷的問候,一切都在不言中,多少次攜手遊蕩在生死邊緣,早己經默契在胸這三個少年,本該是意氣風發,揮灑青春的年紀,他們卻在生與死之間角力,揮灑著自己沸騰的熱血,他們不悔!
因為他們正一步步朝著嚮往的地方邁進......嶽浩天在城頭上慢慢地走著,看著一張張熟悉的麵孔,變成了一具具冰冷地屍體,他的腰桿又一次挺得筆首,他身上十五歲的雅氣,早己經被鮮血沖洗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沉穩老練,和冷冽的殺氣似乎是被嶽浩天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勢所感染,所有軟倒在地的士兵好像又恢複了氣力,一個個慢慢站起,挺首了自己的腰桿,嶽浩天怒吼:“為了我們身後的親人不受匈奴的殘暴,我們該如何?”
上千士卒齊聲怒吼:“死戰!
死戰!
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