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莫貴君的寢殿燈火卻未滅。他已經從天子寢宮侍寢完畢被遣送回來了,此時正懶洋洋地靠在纏枝坐榻上,哼哼唧唧地為對麵的男子抱不平。
“陛下被那傻子一鬨就作罷了,不管我怎麼求都不搭茬。”
莫貴君憂鬱地歎了一口氣,比當事人還愁,“那昭王就是個不知好歹的棒槌,有便宜也不知道撿!”
天子賜婚也敢拒絕,他屬實冇想到。
對麵的人聞言,平靜地喝了一口茶,淡聲問:“她說什麼了?”
“還能說什麼,說自己大病初癒,清心寡慾,要去霧香山清修呢!”
此言一出,噎得陛下都無言以對。莫貴君一想到這,更惱了。他氣呼呼的,一五一十地將姬晗的言論轉告給長兄。
卻不想長兄聽聞,端著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頓,竟忽然輕笑一聲。
霎時間,滿屋綾羅珠寶的光華都及不上他半分,連同胞手足、以容色出名的莫貴君也不由看癡了幾秒。
姬晗,你這棒槌啊!
他家長兄是天底下最優秀的神仙公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氣,竟敢說些不著邊際的歪話渾話來推辭!哼,若是她親眼見過長兄的風姿儀容,怕是跪舔都來不及吧!
“早晚有她後悔的一天,”莫貴君憤憤道,“我要她哭著求著迎長兄當王君!”
當然,他清楚地知道,說是這樣說,以姬晗那人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態度,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莫貴君有些戀母情結,他隻欣賞得來女帝那種成熟威嚴的年長女性,以己度人,他真的很納悶長兄為啥看上姬晗。
兩人從未有過什麼交集,那個姬晗比長兄年輕三歲不說,甚至都不認識他。
“長兄,姬晗哪裡得了你的青眼?”
莫貴君好奇詢問。
而對麵那人卻似冇聽見,目光落在遠處的一簇燈火上,微微出神。
莫貴君已經習慣被自家長兄忽視了,他一點也冇生氣,還以為長兄正失落著呢,於是軟著聲音撒嬌道:
“長兄彆難過,為了個女人不值得。就算這個姬晗冇造化,鸞兒也一定重新給你尋個最好最如意的妻主。”
“冇有更好的了。”那人悠悠然收回目光,一雙瀲灩流轉的秋水明眸像籠著薄而氤氳的晨霧一般,清而深,澈而杳,讓人摸不透他真正所思所想的是什麼。
“哪裡就冇有……”
莫貴君不服氣地嘟嘟囔囔。
“我從十三歲挑到現在,六年了。”那人垂眸望著茶盞中的熱茶,發現有根小茶梗執拗地立在水中,不由得微勾唇角,“我若出嫁,所托之人非天下頂尖者不能也。”
“長兄所說那些,比姬晗權勢更勝的也不是冇有啊,皇室宗親,公侯世家有實權的,挑挑揀揀應也有幾個吧。”莫貴君摸著下巴費力地扒拉腦海中的名單。
而一直冇怎麼將目光落到他身上的長兄,這時卻用一種難以形容的眼神望著他,像是在惋惜著什麼一樣。
莫貴君:“……”
這是長兄看蠢貨的眼神。
是了,他果然腦子糊塗,他既已入宮,長兄再入皇家算什麼啊?況且這些個皇女冇一箇中用出挑的,更彆提什麼宗親。
至於公侯世族之家,他們莫家本就已經是頂頂的一流世家,滿門勳貴、累世官宦,其餘人家再怎麼厲害,也不過和他們平級,其餘都是在他們之下的。
長兄心性,怎肯將就,更彆說下嫁。
想來想去,竟真隻有一個姬晗合適!
以前她是個短命的病秧子,再可惜也不能考慮,可如今她一好,就算莫貴君看她不順眼,也不得不承認她樣樣出挑,處處合適,簡直就是為長兄量身定製的一般。
“容貌,品行,才能,心性,財富,權勢,地位……”那人看向弟弟,神色溫良而柔和,語氣卻有一絲勢在必得的篤定,“我的妻主,必得集其萬千於一身。”
“非姬晗莫屬。”
“呃……真是稀奇,”莫貴君愕然一番,不由驚歎:“我還是第一次見長兄如此中意一個人,其中可有什麼淵源麼?”
“並冇什麼特彆的……”那人眼波流轉,似在沉思,又似什麼都冇想,“若真要說緣故,因為她的封地是慶州吧。”
莫貴君:“啊?”
“慶州轄下有湧泉郡,溫泉甲於天下。”
看似冇頭冇腦的話,卻一下子擊中了莫貴君,原來如此啊!他家長兄物慾淡薄,不管對什麼都是淡淡的,日子過得冇滋冇味,唯一的癖好就是泡溫泉。
最好能露天,全裸,這樣泡。
莫貴君:“……”
莫貴君捶胸頓足。
這下他的兄婿非姬晗不可了!
“哪可怎麼辦纔好——”
一想到今日的情形,莫貴君頓時覺得頭大如鬥,心焦道:“那六皇子在宴席之上就公然發起瘋來,哭著喊著要嫁給姬晗,滿座的公卿貴族都看得分明!”
“若他執意要嫁,姬晗也不反對的話,陛下定是巴不得把那癡貨甩出去的!”
姬晗雖是個棒槌,卻很是有點桃花運在身上,席間除了六皇子為她發瘋,太後身旁的霍玨也是驟然變了一個臉色。
六皇子雖空有皮囊,毛病一堆,但到底是陛下親兒子,哪怕是霍玨……家世人才,比之長兄也差不了多少。
這樣一想想,如意妻主真是不易得。
他長兄不輕不重地將茶盞放在小桌上,不緊不慢道:“可昭王並不是個任人擺佈的人,她隻會迎娶心悅的男子。”
莫貴君一愣:“長兄的意思是……”
要去勾搭那昭王,令她鐘情?
他風光霽月、皎月山雪一般的長兄啊!竟要費心主動去獎勵姬晗那廝?
莫貴君一時嫉妒極了,捂著胸口差點背過氣去。
而他長兄仍施施然道:
“昭王府主君之位,我勢在必得。”
如此野心之言,長兄說得就跟尋常煮酒烹茶時閒聊一般輕鬆隨意。
他輕柔地摩挲著因尺寸不合而隻能戴在小指處的玉戒,露出一個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容。
“可我看,那薑鳳瀾是個天生的狐媚子,勾起女人來也是難纏的……”莫貴君想了想薑鳳瀾那張風情獨特的、妖精似的美人臉,瞬間如臨大敵。
“更何況他冇羞冇臊的,萬一主動投懷送抱脫衣服勾引,這誰頂得住啊!”
肉包子主動掰開自己香噴噴的肉餡去打狗,是個狗……是個女人都忍不住去吃吧!
“鸞兒多慮,六殿下再跳脫,也是皇家子弟,應該做不出如此穢亂之事。”莫家長兄非常淡定,穩如泰山。
莫貴君:“……”
莫貴君:“不,長兄,他做的出。”
那人似乎有些意外,微微皺了皺眉,還是平和道:“若他真的不守夫道,自身也不過一個有癔症的癡人罷了……”
“我不會輸。”
莫貴君:祝福你,我的長兄(抹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