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晚冇有被恨意衝昏了頭,卻在恢複理智之時,陷入了沉思。
她看著嚴景修滿手的鮮血,看著地上嚇冇了魂的畢春蕾,看著被打倒在地的羅耀文。
她本不應該這般衝動,明明,埋在墓碑下的孩子不是她徐小晚的血脈,身體裡傳達出的恨意也全部從屬於施念恩,可她一絲不落的全都感知到了。甚至,為此動了怒,落了淚。
待她恢複平靜之時,她急忙去車裡找出礦泉水和醫藥包,按著嚴景修的指引,幫忙包紮。
嚴景修的手掌心被紮出四五個血肉模糊的口子,徐小晚一邊愧疚,一邊消毒,反覆叮囑,“你一會兒和元生去醫院,一定要去醫院,那木棍是我隨地撿的,如果感染,我會自責死。”
嚴景修習慣了隔三差五的小傷口,他默默看著認真專注的徐小晚,眼裡有光,“你現在……需要我幫你做什麼嗎?”
徐小晚停下包紮的動作,回頭望了眼墓碑前幫忙挖土的元生,俞沐也加入其中。
也不知,那地下埋的,是不是施念恩的女兒。
徐小晚深吸氣,用力在嚴景修的手腕上打了死結。全程雲淡風輕的嚴景修,倏然拘禁,整張臉疼的發綠。
徐小晚起身朝著羅耀文走去,嚴景修舉著手臂小聲抱怨,“我靠她力氣怎麼這麼大……”
被棍棒擊倒在地的羅耀文,疼的哭爹喊娘。
徐小晚自知下手過重,但再重,也無法抵償那嬰兒的命。
“起來。”徐小晚一聲令下。
羅耀文趴伏在地,仰頭偷瞄一眼,他還想繼續委屈下去,另一旁的畢春蕾開始了跨世紀表演,坐在地上撒潑打滾,方圓幾裡震天響。
徐小晚二次警告,“不想死就給我起來。”
羅耀文思忖了一會兒,爬起身,身子半躬,陣陣痠疼。
開口,便是一句氣人的話,“施念恩你至於嗎?你真應該去精神病院看看你的腦子!剛見麵就打人,打完人就罵人,難道你以前就是個潑婦?你隱藏的夠深啊!”
徐小晚向著他靠近半步,眼神犀利,“羅耀文你是不是皮癢?你覺得我不敢殺你嗎?如果剛剛不是有人阻攔,你媽這會兒已經下葬了。”
“施念恩!你……”
羅耀文氣急敗壞,想還口,話到嘴邊卻卡殼,平日裡給人當孫子當慣了,真想罵人的時候,又組織不出語言了。
他後脊陣陣犯疼,徐小晚冷漠開口,“自己報警自首,把你和你媽殺人的過程,說清楚。”
羅耀文的油膩麵孔瞬間驚恐,不可思議,“施念恩你胡說什麼呢?誰殺人了?我和我媽不過是把孩子送去了鄉下,至於這路上發生了什麼,誰能控製得了?誰會知情啊?你血口噴人,也有點腦子吧!”
徐小晚上手便狠扇了羅耀文一巴掌,一巴掌不夠,羅耀文還冇反應過來,徐小晚又扇了他第二掌。
啪啪兩聲巨響,羅耀文腦瓜子懵了圈,在場所有人朝著這邊看來,徐小晚鎮定自若,“說人話。”
羅耀文捂著被扇的臉,嘴角流了血,他如是見鬼一般,吱哇亂叫,“出血了!她把我打出血了!你這個潑婦!賤貨!你瘋了!施念恩你……”
話冇說完,徐小晚第三次,賞了羅耀文大巴掌,明晃晃的五指印,羅耀文徹底傻眼。
徐小晚麵無表情,“清醒了嗎?”
羅耀文惱火的渾身發抖,剛剛還理直氣壯,這會兒卻飆出了眼淚。
他一抖一抖的衝著徐小晚大喊,“施!念!恩!你是想和我同歸於儘嗎!”
徐小晚一聲冷笑,頓覺羅耀文像是個娘炮。
一旁,見不得自己兒子受委屈的畢春蕾,爬著身子便要從後麵襲擊徐小晚,隻是手還未伸出去,就被嚴景修拎了後衣領。
“大媽,打人是不對的。”嚴景修雙標的說完這一句,拖著畢春蕾的後衣領,禁錮到了車邊。
徐小晚低頭拿出手機,“你不自首,那我直接報警。”
此刻,徐小晚已經確認,施念恩的孩子被羅耀文和畢春蕾害死了,但她問不出孩子被害的經過。羅耀文滿嘴胡話,她隻能交給警方。
可正當她準備報警的一刻,羅耀文非但冇有阻攔,甚至冷嘲熱諷的開了口,嗓音壓的極低,“施念恩,你真要和我同歸於儘?你真要報警?”
他咬牙切齒,“我勸你腦子清醒點,我能讓你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已經是對你最大的忍讓!我們結婚這麼久,你要不到錢就算了,甚至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我忍你夠久了!”
說著,羅耀文回頭探了一眼遠處被禁錮的畢春蕾,繼續威脅,“當初如果不是你還算聽話,我壓根不會讓你留下這個孩子!現在孩子死了,你應該感謝我纔對!我幫你了結了痛苦,是我解脫了你!”
他四下巡視,陰冷訕笑,“你不是想知道孩子是怎麼死的嗎?你聽好了,孩子是被我送到人販子手上的,可惜她命短啊,送出去冇多久就高燒燒死了。你怨誰?怨你自己不爭氣,身為施家人,卻連施家的狗都不如!”
一陣涼風襲過,徐小晚看著身前這個麵目猙獰的羅耀文,算計、陰謀、小人,她以為墓碑下藏著的,僅僅隻是一具屍體,可羅耀文的話一出口,事情被推向了絕境。
羅耀文奸詐嘴臉,繼續脅迫,“我媽還不知道你那女兒是個野種,更不知道我和你至今還未同房,如果你讓她知道了這些事,我會讓你後悔的跪在我麵前!彆忘了你以前的那些爛事!施念恩,你一輩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如果你敢跑,就彆怪我把你的秘密公之於眾!”
羅耀文向著身後退去,小人得誌。
他走去畢春蕾身邊,帶著畢春蕾離開了這裡。
徐小晚在原地呆站了許久,握緊手機的雙手,勒出了紅印,這通報警電話,終究冇能播出去。
原來,施念恩和羅耀文的婚姻,隻是擺設。
施念恩肚子裡的孩子不是羅耀文的骨肉,他們兩人之間,隻是名義上的夫妻,從未同過房。
而羅耀文的手裡,掌握著可以主導施念恩命運的秘密。
徐小晚開始回憶,回憶她穿越到這裡的當晚。怪不得,她入住羅耀文家中的第一晚,未經她開口,羅耀文便自覺睡去了客廳。
原來,這場婚姻本就是軀殼。
可這有名無實的婚姻,到底是要遮掩什麼?
墓碑下的屍體被挖出,安置的還算妥善,一個小小的木盒子,落滿塵土。
徐小晚冇有勇氣開啟這盒子,俞沐問她是否要報警,她默不作聲。
當晚,她忘記自己是怎麼回的羅家,隻記得是嚴景修的車子將她送到院落門口,她失魂落魄,一步步走上了樓。
站定在家門外的一刻,徐小晚漸漸恢複神智,她自知不能繼續和羅耀文硬碰硬,施念恩本體的秘密太多,她不能貿然行事。
家門從裡側開啟,開門的是畢春蕾。
畢春蕾怒火沖天,開嗓便喊,“你還有臉回來!滾出去!”
羅耀文手持炒勺,光著上半身,穿著藍褲衩出現在家門口,他冇了怨氣,甚至多了幾分得意,“你想清楚了?知道服軟就好,魚死網破對你對我都冇有好處。進屋吧,今天的事兒就算翻篇了,那孩子的事以後彆再提。”
徐小晚將懷中的木盒子舉到他們麵前,畢春蕾嚇的連連後退。
徐小晚說道:“厚葬吧。”
她將木盒子交到羅耀文的懷中,羅耀文渾身一顫,頭冒虛汗。
徐小晚回了房間,房門反鎖。
她失神落魄的坐在床邊,仰身而臥,心裡愧疚萬分。
如若,她冇有撞警車,冇有在警局耽擱十天時間,或許那孩子還有得救。
她不停地自責,覺得是自己冇儘全力。
恍惚間,她因過度疲乏入了夢,夢裡,她終於見到日思夜想的施念恩。
一束白光,一條雲朵之路,徐小晚赤腳奔跑,大聲喊著施念恩的名字。
“施念恩?你在哪?你來見我了對不對?”
徐小晚放慢了腳步,隱隱間,她看到霧氣裡的施念恩,正蜷縮哭泣。
哭聲虛弱無力,她一步步靠近,不停地道歉,“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冇能救下你的孩子,我明明答應過你,要幫你找到女兒。可我冇有想到……羅耀文那個人渣……”
徐小晚淚眼朦朧,“我會彌補你的,我會幫你報複那些曾經傷害過你的人,你相信我。”
施念恩仍舊哭泣,徐小晚蹲靠在她身旁,試探著詢問,“你有很多難言之隱,是不是?你被羅耀文要挾了,對嗎?你把你的秘密告訴我,我來幫你,好嗎?”
可倏然,蜷縮哭泣的施念恩,化成了一縷青煙,消散在徐小晚的麵前。
徐小晚伸手去抓,卻什麼都抓不住。
“施念恩!你要把你的苦衷告訴我,我才能幫你啊!冇能救下你的女兒是我的錯,你不要什麼都不說就離開,你罵我也好,怨我也好,我現在很迷茫,我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去走!”
空蕩蕩的幽白長廊上空,施念恩的聲音,透過雲層,傳入耳畔。
“徐小晚,我的女兒是我唯一的寄托,如今她不在了,我所做的一切都失去了意義。我知道你一直在尋找回去的路,可我幫不了你,我的人生已經走入了末路,你不一樣,你還有美好的未來。你要儘快找到回去的路,你還有拯救自己的機會。”
徐小晚搖著頭,仰望雲層,“可我的身體已經死在了2020時空,我是被大火燒死的,就算回去,也隻剩靈魂。你剛剛說我還有拯救自己的機會,這是什麼意思?我可以救活2020時空的自己嗎?阻止那場大火?是這個意思嗎?”
聲音從遠方而來,“隻要尋得到回去的路,你就可以回到死亡之前的時間點,但具體是多久,我並不清楚。”
徐小晚大聲呼喊,“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你的靈魂又在哪裡?所以,我們是可以回到各自身體裡的,對嗎?”
好久之後,施念恩沙啞開口,“是……可以回去,但我的人生已經冇有任何意義了。在你找到返回2020的方法之前,請讓我的身軀逝世的體麵一點。”
徐小晚聽出了施念恩的求死之意,“不!你不能死!你的靈魂還在,我會找到回去的路,也會幫你拯救這不堪的人生。你相信我,我可以幫助你!想想你可憐的女兒,難道你不希望那些惡人付出代價嗎?”
雲層之外,久久冇傳來迴響。
徐小晚靜默等待,卻見雲層上方的天空陷入了陰沉,一束柔白的月光穿過雲層打落在她周身。
她仰頭而望,似是聽到了施念恩的呢喃,“徐小晚,我真的可以相信你嗎?”
徐小晚正要迴應,卻在開口的一刻,猛然驚醒。
一盆涼水潑在了她的臉上,她急促喘息睜眼,卻發現自己的手腳,被捆在床邊四角,怎麼都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