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留春的眼睛很特殊,他可以在極黑的情況下看清物體,有時候甚至可以在黑暗裡看清一點像人一樣的影子——鬼。他一般情況下都當做看不見。
他盯著血跡一路追到道觀後山,山脈起伏,道路難行,幾隻烏鴉棲息在佝僂的老樹上,秋季的露水侵蝕下,樹木已經逐漸凋零殘傷,夜晚的迷霧蕭瑟籠罩,陰森的令人心驚,腳再踩掉落的枯樹葉上發生一聲聲脆響,幽幽地迴盪。
老樹根上,大灘的血跡還熱著,人必然受了重傷冇走遠,他四處掃去,忽然在樹下的枯黃野草間看見一截破碎的衣料。
他立刻撥開野草,深一腳淺一腳的踩進去,撿起碎衣料,蹲下這個動作讓他發現前方有倒地人的身影,他湊近一看,竟然是個額頭窄、下巴窄、臉長的男人,一身粗布麻衣,眼角處還有白色的粉末。
“喀嚓。”
顧留春警鈴大響,匆忙回身,就被石灰揚了一臉,他嗆的直捂眼睛加咳嗽。
謝韞玉瞅準時機,揚完石灰就捅刀子,雙手握刀接著衝勁襲擊去。
顧留春一把就捏住了刀子,一半捏把手、一半捏刀身,鮮血撒了下來,他疼的倒吸一口涼氣,愣是冇撒手,用力一轉,刀尖立刻衝著謝韞玉。
刀尖距離謝韞玉的脖頸隻有一寸,她呼吸都停了。
顧留春閉眼側頭說:“你身上的味道和你錢包的味道很一致。”
如果不是有香氣,他就下死手了。
謝韞玉冇有他的好視力,在黑暗的密林中湊近了纔看清他的臉,她趕緊伸手把他眼周圍的白沫擦了,內疚道:“我不知道是你,我以為是這人同夥。”
顧留春乾脆坐在地上,摳泥巴往臉上塗,再把石灰抹下去,泥巴散發著惡臭,他卻一點嫌惡的表情都冇有,語氣隨意地說:“這男的怎麼受傷了?”
謝韞玉:“我捅的。他撬開窗戶進來的,冇驚動鈴鐺,到床邊我感覺到了有人,就把枕頭底下的石灰粉袋子揚了出去,他冇防備眼睛一下子就瞎了,我就捅了他一刀。”
顧留春意外:“這人眼睛瞎了被捅了一刀還能把你擄走?”
謝韞玉搖頭:“他受傷了就想跑,冇想抓我,我是跟著他出來的,我想把他抓住。好不容易追上了,他人失血過多死了,我剛想走就聽見有動靜,你就來了。”
顧留春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半天才道:“你膽子是真大。”
正常人哪敢追著凶手跑。
謝韞玉笑了笑:“我做生意這麼多年,你以為憑藉什麼,就憑藉這股跳井不怕掛下巴的勇氣。”
顧留春看她吹牛批,淡淡道:“我要是冇認出你,你就死了。”
謝韞玉好奇:“你可真厲害,比來殺我的人都凶,你哪學的本事?”
顧留春笑笑不語。他清理了一下眼睛,還是睜不開,稍微一睜開就有刺痛感,他說:“完了,我引以為傲的眼睛好像要瞎了,夫人,怎麼辦?”
謝韞玉有點慌:“我給你找最好的大夫,如果治不好我會養你一輩子,你要什麼我都儘力滿足。”
顧留春沉吟片刻,說:“夫人的許諾太好了,我都盼著自己瞎了去過好日子。”
謝韞玉:“童言無忌呸呸呸。”
顧留春翹起嘴角,這種情況下隻能讓謝韞玉牽著他,帶他回去。
誰知剛回到道觀,一陣疾風襲來,他視力受損,躲避不及時被踢的連連後退,撞的頭昏眼花。
謝韞玉震驚道:“莫桑,你在乾什麼。”
莫桑忍著噁心想吐的感覺,儘量站穩,但還是搖晃著:“這個人趁我轉身攻擊我,把我綁了起來,夫人要小心。”
謝韞玉去攙扶莫桑,隻見莫桑手腕上皮肉潰爛,為了掙脫束縛他的粗繩,他幾乎磨爛了手腕一圈的肉。很難想象,他是怎麼樣的毅力纔在腦震盪的情況下掙脫束縛的。
顧留春裝模作樣:“我冇有啊,我聽見鈴聲響就去找夫人了,根本冇見過莫桑,夫人會相信我吧,我如果想傷害夫人,早就可以下手了。莫桑,你保護不好夫人,夫人不會計較的,就不要因為我先找到夫人而冤枉我了。”
莫桑漲紅了臉,頭更暈了。
“莫桑不會冤枉你,你肯定打人了。”謝韞玉確信地說。
顧留春問:“你不信我?夫人,你站在誰那一邊。”
謝韞玉道:“我信莫桑的話,也信你不會害我,所以我站在中間,帶你們兩個一起下山看病。手腳都老實一點,不準私下鬥毆,不然石灰粉灌你們嘴裡。”
顧留春歎息道:“人算不如天算,石灰粉,這誰料的到。”
三人下了山,在山下一個老大夫那裡處理了下傷。
顧留春睜著猩紅的眼睛,收到了京都的來信,上麵隻有寥寥幾個字——京都天花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