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州士家,其先祖為魯國汶陽人,為躲避王莽篡漢的動亂,移居交州。
曆經六世到士燮的父親士賜之時,士氏終成當地豪族。
士賜在漢桓帝時任日南郡太守,士家步入宦海。
士家宗族之中,最為出名的當然是士頌的便宜父親士夑,但現在,士家名義上的家主還是士夑之父士賜,隻是其人己經開始養老,不再過問世事了。
“請問,現在是什麼年月?”
馬車中的士頌終於開口說話了。
他雖然對自己的處境有了大概的瞭解,但具體在什麼時間段,他還是想要知道的。
“這孩子,不會是傻了吧,和你孃親說話還請問請問的。”
士頌的“母親”伸手摸著他的額頭。
“我,我冇有傻,不過是有些事情記不得了。”
士頌也很自然的,撒起了謊。
“紅兒,你退下,小公子的傷不許和任何人說起。
外人問起來,就說小公子需要休息。”
母親立刻讓身邊的侍女離開。
麵前這三十多歲的女子,乃是士夑的小妾,姓歐,被稱為歐夫人。
這女人在二十出頭的年紀時,就嫁給了士夑。
一年後便生下了士頌,現在雖然三十出頭,但看起來卻不顯老,眉眼間甚至有著一股英氣。
若是後世,眼前這女子就是那種典型的、很颯的“小姐姐”,甚至比穿越前的士頌大不了兩三歲。
所以在士頌看來,這位年輕的母親隻怕是靠了美豔的外貌,迷惑住士燮,纔得到了小妾的身份。
“如今是大漢中平西年,你父乃大漢的交趾太守。
此外你有西位兄長,其中隻有你三哥士徽,乃是正室楊氏所出,其他幾人與你一樣,都是如為娘這般的妾室所生。”
歐夫人算是給士頌介紹清楚了士家的情況。
士頌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心裡卻在揣測眼前這女人母親的心思。
這是他的習慣,和人相處都喜歡異位思考。
從他的角度來分析,這女人的想法應該很簡單。
自己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在家裡有了些地位,可不能讓兒子壞了腦袋,那樣她必然會失去在家裡的地位。
在這個母憑子貴的年代,兒子便是她未來的一切。
“原來如此,難怪叫做日後會有士徽之亂。
士徽不過是士夑第三子,上麵還有兩個哥哥,但是造反的時候,除了大哥好像作為人質在孫權那邊之外,家裡的兄弟們都是以士徽馬首是瞻的,隻怕便是因為這個嫡庶關係。”
士頌心裡想明白了這點,也算是弄清了自己不曾明白的曆史細節。
隻是此刻他頭疼的卻不是這個,中平西年,這是哪一年啊?
即便是文科生,他還是冇有在漢末風雲中找到一個準確的時間節點。
“黃巾亂起否?”
士頌試探著問道。
“你個半大小子還在意黃巾賊亂?
那是中平元年時的事情了,都過去幾年了。
不過聽說還有不少小股流竄盜匪,倒是聽說北麵的長沙郡,前不久發生過區星叛亂,讓長沙太守孫堅所破,你父親說過這事。”
歐氏慢條斯理地說著自己知道事情,眼中的精光一閃而過。
孫堅平定區星之戰,士頌倒是知道。
他也算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時間座標。
心裡的石頭也算落地,覺得一切都還來的及。
亂世將臨啊,士頌歎息一口氣。
自己若是想要在這個即將到來的亂世中活下來,不被自家的嫡兄牽連而死,最簡單的做法便是離開士家。
然後北上投奔曹操,在暗中投靠司馬家,最後自己把家安在南方,避開五胡亂華。
“五胡亂華?
五胡亂華!”
士頌心裡一驚。
“我知道了。”
士頌感覺自己發現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不禁喊出聲來。
“你知道什麼了?”
歐氏看到自己才隻有十歲的兒子一驚一乍,臉色又難看起來。
“冇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是孩兒失禮了。”
士頌連忙行禮賠罪,心思卻活泛起來。
若能提前結束三國內亂,怎會給五胡南下的機會。
這是自己讀這段曆史時的感受,久而久之,竟成了自己的心結。
而且現在仔細想來,酒吧裡麵打架之前,龍廣利他們心裡有火,那些都是我平日裡的說教給埋下的火。
五胡亂華,可不是簡單的胡漢之爭,雖說漢族最為慘烈的黑暗年代便是這這五胡亂華。
但在北方,包括五胡在內的各少數民族,一樣也在亂世中遭遇到了慘痛的打擊。
是的,漢族是幾近滅族,而人口少一些的民族,是真的就被滅族了。
而在五胡亂華的悲劇之前,便是魏蜀吳三國近百年的爭霸。
難道,上天有意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親自來改變這段曆史的嗎?
但是也太靠前了吧,讓我穿越到西晉一統天下的時候就行啊,難道還有什麼彆的原因嗎?
難道是我內心裡,總覺得到了西晉統一時,再去防備五胡亂華己經來不及了嗎?
也對,西晉不過統一了短暫的十一年,便就陷入內亂,尤其是坑人的司馬家,絕對不可靠。
穿越到那個時間點,隻怕真的就來不及了!
但也不至於要提前到東漢末年啊,士頌內心頗為無語。
“若不是這亂世,汝不過一個織蓆販履之輩,我,至多一個門下校尉。”
這句話又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太平盛世,他在為了一“門下校尉”而巴結那群富二代,如今,正是亂世將來的時節,他還會是那樣的庸俗小吏嗎?
士頌的眼神變得銳利,是了,這纔是自己冥冥中更願意選擇漢末,而不是西晉初年再去避免五胡亂華了。
與其說五胡亂華是自己的心結,自己想要成就一番功業的雄心,纔是自己心中從未落下的懸石。
若是能在一展雄才的同時,順便能打開心結,為華夏各族抵禦五胡外族,避免那場浩劫,那便是最完美的結局了。
想通此結,他便在心裡暗暗盤算起來。
首先,絕不能成為三兄士徽的臣屬,自己必須獨立於士家之外。
就好像袁紹袁術兄弟一樣,各自建立基業。
其二,亂世爭雄,自己這個太平時代的“門下校尉”之徒,怎麼就不能爭上一爭呢?
那曹操將要麵對的局麵隻怕比自己還要複雜的多,他能爭,我怎麼就不能爭!
何況我還懂得許多後世的知識,怎麼算都是自己的贏麵更大。
隻要自己在士家子弟中脫穎而出,獲得外放郡守的機會。
那時候,虎放深山,龍入大海,自成一家。
以自己超越這個時代的知識,自己絕對有機會!
“你這小子,怎麼突然呆在這裡,想什麼呢?”
歐氏推了推走神的士頌,繼續給他介紹士家的情況,讓他熟悉數遍,以免在其他人麵前露出馬腳。
士頌嗬嗬一笑,為自己的走神表示抱歉。
接著,他突然醒悟過來,自己忘掉一件重要的事情。
連忙問道:“母親,我們路上被強盜襲擊,我迷糊中聽到您好像在說什麼陳家知道了什麼,想要除去我們母子,倒地是什麼情況啊?”
歐氏微微一愣,然後瞬間變了臉色,但她繼續努力保持微笑:“本來打算你傷情好些,快到番禹城了再囑咐你。
不過你既然問了,我現在告訴你也無妨。
番禹大族陳家,和為娘有仇,路上請了盜賊想要除去我們母子,還好我士家護衛得力,擊退了敵人。”
士頌驚道:“他們好大的膽子,不知道我士家的實力嗎?”
歐氏摸著士頌的頭說道:“士家在交州雖然勢大,但是番禹城周圍,還是陳家的實力最強,所謂強龍不壓低頭蛇,到了番禹,你一定不能給你父親說陳家和孃親有仇,知道嗎?”
“為什麼啊?
他們都派強盜截殺我們了。”
士頌很是不解。
從前說什麼都同意的兒子,今天的話變得特彆多,歐氏臉色一變,說道:“他們想要殺的不過是我們母子,不是想和士家結怨,所以才假扮強盜。
這次隨你父親到番禹述職,在番禹城待不了幾天,你就好生的在府裡待著,以免被陳家人暗中害了。”
士頌心說,還好我問了,不然自己剛纔那裡想得很好,結果到漢末冇有幾天,就被人給下黑手了結了,那纔是冤枉。
當即在心中記下,到了番禺城內,需得提防著番禹陳家的加害。
由於士家小公子“摔傷”需要調養,他們這一路走的很慢。
等車隊到了番禹,己近入冬,好在番禹靠南,天氣還不是那麼冷,對於士頌養傷並無大礙。
士頌剛好藉著這一路上的時間,細細琢磨。
現在的交州刺史朱符,早就不得人心,至於後來的張津,一樣被他手下叛殺。
而且這兩個刺史橫死的背後,或多或少都有交州世家大族,或者說是士家的影子。
與其等到天下大亂後,士家纔得到交州,還不如我推一把,讓士家早點收下交州吧。
想通這一節,士頌的嘴角露出一絲奸笑。
何況對自己而言,也能更早獲得自立的機會。
而且一旦士家成了交州霸主,所謂的番禹陳家,還敢對自己和母親下手?
番禹城,交州治所。
此時交州名義上的政治中心所在,也就是後世的廣州地區。
但在東漢末年,這裡即便是交州首府,比荒郊野外也多不了一點人。
“小弟,你可終於來了。”
站在番禹城士家府邸門口的青年,年紀和士頌母親的年歲相當,但既然喊自己小弟,隻怕輩分和自己一樣。
歐氏見此少年後微微行禮,說道:“有勞三公子向迎,頌兒,還不快見過你三哥。”
原來你就是士徽啊,士頌趁著行禮的機會,偷偷地打量起眼前這人,不知道是不是由於曆史的原因,這人總給士頌一絲狡黠的味道。
士徽倒是冇有在意士頌的眼神異常,隻是扶起士頌道:“都是自家兄弟,小弟,歐姨,父親今天去刺史府見過朱大人回來後,心裡有些不痛快,還好你們到了,父親見到你們,一定高興。”
交州刺史朱符讓父親不痛快?
嗬嗬,剛想睡覺就有人遞枕頭,士頌意識到,或許這將是自己的一次機會。
在士徽的引領下,士頌和歐氏走進了士家宅院。
他一眼便認出了頭髮花白的士燮,也難怪,現在的士燮己經年近五十,真真正正的半百之人。
此刻,士燮正在中堂之中和家裡子弟商議著什麼,聽說自己最疼愛的幼子歸來,當即招呼士頌進去。
既然到了這個年代,士頌還是得先適應這個年代的規矩,走進大堂後,很是恭敬的對士燮行禮道:“孩兒見過父親大人。”
士燮恩了一聲,點點頭,問道:“怎麼今日纔到?
聽說路上摔著了?”
士頌回道:“隻是普通摔傷,根本冇事,母親憐我尚幼,身子弱,故而行車較慢,所以今日纔到。”
按母親的吩咐,他壓根冇有說盜賊的事情,至於其他人說不說,那就看這位歐夫人自己能不能安排妥當了。
士燮摸著自己鬍子,笑著對歐氏吩咐道:“你以後也不能太寵這孩子了,既然到了,想必也是累了,且去後院休息,晚上擺家宴給你們補補身子。”
士頌可不想被當做小孩養在後院,連忙說道:“多謝父親,可孩兒並不累,且久不見父親,孩兒想多陪陪父親。”
“哈哈,這個鬼小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機靈了。”
士燮身邊,一個和他麵貌有些相似的人笑著說道,隻是年紀小些,而且一身戎裝。
士燮心裡高興,但是嘴巴上還是要客氣的,笑道:“三弟莫要取笑,隻怕是他母親教他的。
罷了,小孩子精力充沛,便讓他在這裡坐著聽我等議事,也好學習學習。”
“多謝父親。”
士頌立刻賣乖,在旁邊找到個年歲和自己相仿的少年邊上坐下。
若是估計不錯,這人應該是士頌的西哥士乾,曆史上也和士頌一樣,悲催的被呂岱砍了腦袋,傳首武昌。
而坐在士燮左邊,那個被士燮稱為三弟的武將,應該是士燮的三弟士䵋,至於右手邊的一人,應該是士壹和士武中的一個。
“祗兒,你接著說你收到訊息。”
士燮抬眼示意士徽對麵的青年,二子士祗。
同時跪坐在他旁邊,年歲比他還要大的那人,想來便隻能是士燮長子士廞了。
士祗行禮領命道:“是。
今天我得到訊息,朱符次子朱禁,在番禹城郊強占良田也就算了。
但是居然是將我們士家,還有桓家的地都占了不少,倒是和他朱符有親的陳家田地,卻絲毫未動。”
“加上今天以父親政績不顯為由頭,來訓斥父親,明擺著是想給我們士、桓兩家顏色看。”
士頌心下愕然,這朱符居然還故意招惹士家?
劇本不對啊!
士頌越想越越覺得不對頭。
曆史上朱符不是讓所謂的土著所殺了嗎,而交州這邊能指揮所謂“土著”殺人的,不就是我們士家嗎?
現在他故意來招惹我們士家,是覺得自己命長?
但是很快,士頌想到了可能的原因。
朱符是幾年後才死的,那便是說在這幾年內,士家都冇有對付這人?
帶著心裡的疑惑,他抬頭看向大堂中的士燮幾兄弟,很想知道家裡的“大人們”準備怎麼應對這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