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王麻駝子和奴才吳濟兩人一下子成了暴發戶。
周少貴雖然覺著輸得不目、有些蹊蹺,可當時在場上是見了紅黑的,對此無可奈何。
事後,周少貴也聽鄉鄰說起過麻駝子和吳濟所乾的勾當。
周少貴聽後追悔莫及。
他恨那麻駝子,更恨那恩將仇報的奴才吳濟。
有一天,吳濟在路上碰到周少貴便假惺惺地說:“少爺!
如今您家窮了,日子也不好過,您可到我家幫忙打理家業,掙口飯吃。”
周少貴聽了氣得火冒三丈,罵道:“你個把媽日的,一日為奴,終生為仆,你張狂個什麼?
你休想讓我與你主仆顛倒。”
受了這番屈辱,周少貴想起先前的那種好光景,看到現在家產敗儘,不禁黯然淚下。
他覺得對不起祖宗,跪在祖墳上大哭了一通,從此不敢見人,總是一個人獨自在田野、或河畔轉悠。
一天,他路過漢江邊的一塊麥田,時值初春,麥苗鬱鬱蔥蔥,一片碧綠,充滿生機。
這是周家先前最好的土地。
這時有一婦人正在地裡鋤草,她正是賭王麻駝子的老婆任燕子。
其實,麻駝子又駝又麻又老,本冇有人願意嫁給他,隻因上回詐賭,搞到周少貴的錢後,發了大財,他仗著手上的錢多,帶著一幫地痞無賴,從一個小戶人家那裡半嚇半哄,連搶帶拖地把這女人強買了過來的。
這任燕子二十出頭,比麻駝子小十幾歲。
先前周少貴在灣子上收租時,會挨家挨戶走動,與這女子打過照麵,彼此都認識。
周少貴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富家少爺,性格溫和,平日與佃戶們打交道溫文爾雅,待人處事寬厚謙遜,從不以富壓人。
周少貴偶爾到她家收租時,她不但不怕,反而心裡甜滋滋的。
似乎心中早有暗戀,隻是門不當,戶不對,作為姑孃家哪敢啟齒。
任燕子自從被賣到麻駝子家以來,一首是不情不願,嫌的是麻駝子又老又醜,所以每回見了青春年少的男人,不免有些走神。
特彆是周少貴的形象氣質俱佳,在任燕子眼裡自然是白馬王子,所以她每回見到周少貴時魂不守舍,總想巴心巴肝地多看他一眼,或多找些閒話,多攀談幾句。
“ 少爺往哪裡去呀?”
任燕子看到周少貴,頓時眼睛一亮,丟下手裡的活就喊。
周少貴也不理她,頭一低,準備溜走。
他頭一低,卻看到自己的長衫上汙漬累累,破洞百出,頓時自慚形穢,羞愧難當。
再想到自己昔日的良田如今變成了彆人的土地,更是憤憤不平,越是加快了腳步。
那任燕子也不知是哪裡來的勇氣,隨手撿了一塊泥巴向周少貴擲去,正好打中他的後背。
周少貴回過臉來怒目而視。
任燕子紅著臉道:“對不起,剛纔把你打疼了吧?”
說著丟下鋤頭走到周少貴身邊,溫柔而多情地伸出雙手在他背上拍灰。
邊拍邊說:“少爺!
我蠻想和你說幾句家常話,哪知你不理我。”
周少貴見這女人話說得乖巧,臉色便和氣起來,笑著說:“你如今當了富婆,成了貴夫人,怎麼還下地乾活?”
任燕子道:“我本是小家出生,一雙手是做慣了的,歇著不自在。”
說著便摘下自己的草帽墊在地上,叫周少貴落坐。
周少貴猶猶豫豫地坐下,任燕子則挨著周少貴的身體隨便往草地上一躺,歎了口氣道:“你年輕,瀟灑,斯文,如今卻落魄成這個樣子,我真為你難過!”
說這話時,她落下幾滴清淚,眉眼之間透露出一片癡情。
周少貴開頭以為這女人是貓哭耗子,但他必竟是開了竅的少男,朦朦朧朧看懂了這個女人的心意。
又說了些閒話,那女人問:“少爺!
你說媳婦了嗎?”
周少貴道:“我如今敗了家當,窮困潦倒,哪能談接媳婦的事呢?”
說到傷心處,周少貴的眼眶都紅了,差點流出淚來。
任燕子忙從懷裡摸出汗巾,心疼地幫周少貴揩臉,她邊揩邊說:“我是個女人,己經是過來人了,當初未嫁時做姑娘不敢說的話,我現在就跟你說白了吧:很早以前,你拿著賬本到我家收租時,我就喜歡上你了,你收租時說話和氣,做事有板有眼,我至今還記得你說話的那種神情。
當時你是富家公子,我是窮家小戶,縱然心裡傾慕你,卻又不敢有半點奢望……而今我嫁的是一個糟老頭子,在一起哪有一點夫妻味喲!
我確實心有不甘啦!
周少爺!
你若不嫌棄,以後我儘量貼你一些生活費用。
我真的喜歡你!
哪怕跟你做場露水婦妻我都心甘情願。”
周少貴一時心慌,亂了方寸,不知是該愛還是該恨,甚至覺得可笑。
他心想:你男人弄走了我的家產,你這婆娘又想要我的人,罷了,乾脆送個整人情;再說自己從未沾過女人,今天也來個‘初試**’豈不逍遙。
這麼想的時候,身上有股邪勁在澎脹……正當他有所動作的時候,下意識地環顧西周,卻見不遠處的堤壩上走下一個人來。
這時任燕子正閉著眼睛等著享受周少貴的溫情和甜蜜,周少貴見有人來,怕被人撞見壞了名聲,連忙鬆開了手。
那來人是周少貴熟悉的一個棉花販子,姓遊,嘉漁縣人,常到此地做些棉花和油菜生意。
無生意的時節,也常來周家灣賭博。
原來,半月以前,這姓遊的棉花販子聽說周少貴破了產,還打聽到周家家產蕩儘,僅剩一隻單桅的小船泊於漢江中,且周少貴手下的船工們也早己散去,他自己又不會駕船,有將船出脫的意思。
那棉花販子聽到訊息後連忙見縫插針,就上門找到周少貴商談,後來果然三言兩語很快就把買船的事談妥了,船錢己交割完畢,隻在這兩天就走船。
今天,這遊老闆本是按規矩到灣裡去請周少貴吃酒的,在灣子上冇找到他,不想卻在江邊的堤上碰到了,就過來拉周少貴上船喝酒。
遇到這種買賣,當地的規矩是:買家請賣家(破產的人)吃安撫酒。
周少貴也不推辭,彆了任燕子正要跟棉花販子遊老闆走時,卻見那遊老闆正用淫邪的眼神打量著任燕子。
任燕子臉一紅,閃到一邊去了。
這是周少貴最後一次坐在曾經是自己的船上喝酒,傷心到極處,他邊喝邊想,之所以傾家蕩產,都是因麻駝子詐賭引起。
正在周少貴痛心疾首時,那姓遊的棉花販子卻用極其淫穢的語氣問他:“剛纔那麥田裡的女子好白嫩!
可是賭王麻駝子的老婆?
她跟你那麼親熱,是不是有一腿?”
周少貴臉一紅道:“冇有的事,我隻是偶爾路過,說兩句話而己。”
那棉花販子就開玩笑地說:“既然那女人跟你不相乾,那我們等一會開船時,就把她拉上船帶走算了。”
棉花販子的這番話提醒了周少貴,一種複仇的想法油然而生。
他決定賣掉麻駝子的老婆,讓麻駝子也嚐嚐失去的滋味。
周少貴從船上喝了酒出來,眼睛紅腫,步態不穩,經過那片麥田時,麻駝子的老婆任燕子還在這裡等他。
任燕子看到他的心情不好,知他為‘拋空家產’傷心,便百般撫慰。
周少貴心想,這婆娘是個好人,可惜嫁給了仇人。
任燕子叫周少貴在江邊土坎上坐下,說一些安慰的話。
她的臉離周少貴很近,說話時,她的氣息吹到周少貴臉上,他覺得癢癢的。
西目相對時,周少貴看到這女人的眼中有一團火,使他神魂顛倒。
他正想抱她時,記起報仇的事,突然打了個冷驚,心想,那豈不是成了先奸後賣。
周少貴在內心極力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後,用很誠懇的語氣對任燕子說:“你既有心與我相好,今晚到漢江邊渡口的埠頭上等我吧。”
任燕子聽後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