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總點點頭,“成!那我們走吧!”
一行四人下樓,上來了一輛依維柯。
李總開車,我們三個在後麵沉默的坐著。
樊曉光瘦了不少。曾經的他是個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一雙小眼睛一笑就看不見了。
如今清減了許多,看起來帥多了。隻是不過三十歲的年紀,雙鬢居然有些斑白。
生活的重擔可以改變人。改變到麵目全非。比如他,比如我!
他首先開口,“方向,我們這是去哪?”
我隨口答道,“到了你們就知道了!謝謝你能來幫忙!還有周躍,謝謝你啊!”
周躍一直都很瘦,現在似乎更瘦了,顴骨都露了出來,手裡夾著的香菸,一直都冇有熄火過,牙齒黃漬很刺眼,好在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不輕易露齒!
周躍也是低著頭,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曾經的親兄弟一般的三個人,一兩年不見,似乎就剩下客套了!
發生的 這一切,遠遠不是造化弄人可以解釋的。
我也不願意提及過去的一切。所以,我並冇有多說什麼!
生活不易,誰都不需要道歉!
依維柯一直往城外開,開了足足一個半小時。來到了郊外的一個空曠的工地。
龐大的架橋機,厚重的橋墩,還有碩大的混凝土構件。
我一點也不陌生,這很明顯是一個路橋工地。
停好車子以後。
李總打開後備箱,指著裡麵的一套設備道:“穿上吧!”
我默默的走了過去,很熟練的穿上了潛水服。
樊曉光似乎有些好奇,“方向,你這是要做什麼?”
我搖搖頭,冇有說話,跟著李總來到了一個打樁機旁,站在了一個樁基口邊上。
樁基口不大,不超過兩米。裡麵的渾濁的水泥混合物幾乎要溢位來。
李總清冷的道:“好好的檢查一遍裝備!特彆是升降係統。這可是你第一次下井,你拿證都快一年了。彆忘記了!好好的檢查一遍。你很清楚這不是開玩笑,出一點問題,你可就上不來了!”
我點點頭,他說的確實是對的。
我確實需要好好檢查一下潛水裝備。
一旁的樊曉光似乎急了,一把拽住我的胳臂,“方向,你要乾什麼?你是要做水鬼嗎?”
是的,我確實是要做水鬼。
王家良的工地上曾經出現過一次打樁機鑽頭掉落的情況,當時正是李總的公司來人打撈。我第一次見識了這個行業。
打樁機的鑽頭經常會脫落在樁基底部。鑽頭要是不撈起來,地基就會有間隙,就不符合承重要求。而改變樁基位置,牽一髮動全身,等於要改所有的 設計圖紙。而且一個鑽頭價值不菲,各種原因,鑽頭脫落必須要撈起來,纔是最合算 的。
而鑽孔的過程中,需要濃泥漿護壁纔不會塌方。泥漿太濃人又下不去,又 需要加水稀釋,水一稀釋了,又容易塌方。
一塌方了,人根本就上不來。
水鬼行話就叫做,上得來兩萬,上不來幾十萬。
當初李總在王家良工地上撈鑽頭的時候,我聽說這個行當順利的話,十分鐘就可以賺兩萬。
對於窘迫的我,負債累累的我真的是一種莫大的誘惑。
所以,我當即跟李總表達我想要加入的意思。
李總估計那個時候也是缺人,看我挺機靈的,就帶著我回到他們公司,安排我學習了一段時間,考取了一個從業資格證!
隻是我冇有想到,我的第一個任務不是撈鑽頭,而是撈人。
因為之前的一個同事下去之後遇到了塌方,再也冇有上來。家屬是鐵心的死要見屍!
所以,安排我下那個基坑去清理淤泥,把工友的屍體撈上來...........
當時我一聽說,就腿發軟,找了個上廁所的理由,跑掉了.............
殘酷的現實告訴我,高收益伴隨著高風險,我也是第一次清楚的認識自己是怕死的!
哪怕我活得生不如死,我還是不敢拿自己的生命的開玩笑。
好死不如賴活著!這個歪理撐住了多少卑微的人!
一向不愛說話的周躍也開口道:“缺多少錢?我們來想想辦法!”
我真的很欣慰,我以為的好朋友冇有讓我失望。他們始終都是在意我的!
但是我搖搖頭,“現在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
樊曉光拽住我的胳臂,“那是什麼問題,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幫你解決啊!”
我淒然一笑,“是尊嚴,是名譽!是我曾經丟掉的一切!也是上天對我最後的安排!”
是啊!我已經卑微到有如蟲子一樣,苟活了這麼久!
“你說什麼呢?你這是在玩命你知道不知道?”
我點點頭,“我當然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我到底還配不配活著?”
周躍也拽住了我的胳臂,“我們不會同意你下去的!”
我笑了笑,“謝謝你們!如果我真的上不來。合同已經寫明瞭,會有七十萬的賠償款!我希望你們幫我把這個錢交給譚穎!讓她好好的把甜甜撫養長大!也冇有什麼遺言可說的!也不說什麼對不起之類的屁話了!就轉告一句,我做了我可以做的一切就好了!”
其實應該是讓譚穎來的。
可是我至今對她那晚花枝招展的樣子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