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雙眼睛緩緩睜開,眼底一抹淡金轉瞬即逝。
“滴滴滴”房間角落裡熒光閃現,那是一台老式的IBM筆記本電腦,螢幕右下角一個繫著紅圍巾呆頭呆腦的企鵝圖標跳動。
路明非手掌在身下一撐翻身坐起。
黑暗中傳來“嘰”的一聲,路明非把它抓在手心,軟軟的,是很熟悉的觸感。
窗外雷聲陣陣,窗戶突然被吹開,窗框打在牆壁上發出“轟”的一聲悶響,伴隨著嘩啦嘩啦的聲音,玻璃破碎一地。
窗旁“叮鈴鈴”聲音急促而響。
恰逢此時,一道閃電貫空而過。
侷促的小屋被照亮,是很平淡的日式小屋,或者說是很廉價的日式旅館。
“哥哥,你終於醒啦!”
男孩漫不經心的整理著自己黑色小西裝領口的小領結,略顯幼態的臉上卻掛著似有似無的嘲諷。
他站在浴室的木拉門旁,好似突然出現,但路明非冇有絲毫驚訝。
“你? 路……路鳴澤?”
“哥哥,是我。”
“熟悉嗎,這間旅館?”
路明非怔住了,是的,他很熟悉,熟悉這間屋子的佈局,熟悉空氣中瀰漫著的沐浴露的香味,不止這些,還有窗旁以一枚鑰匙作為鈴舌的風鈴,還有……自己右手抓住的黃色橡皮鴨子!
路明非忽的把雙手插入自己亂蓬蓬的腦袋中,記憶紛至遝來又飛速抽離。
暴雨中的東京,雨夜的黑道追殺,他和某個人擁抱在一起,在某個小小旅店的浴缸裡,窗外東京天空樹閃爍,是路鳴澤嗎,應該是吧……“我們……在哪裡?”
良久,路明非嘶啞的開口。
“東京。
哥哥,你來過的,和我一起,不是嗎?”
路鳴澤笑笑,取出自己胸口口袋上插著的一支含苞待放的白色玫瑰花。
“和你一起嗎,我記不得了。”
“對,和我一起,我們被黑道追殺,迫不得己躲進了這裡,這間情人旅館。”
路鳴澤點點自己的胸口“原來是這樣。”
聽到情人旅館西個字,路明非下意識的握了握右手。
“嘰”的一聲,路明非怔怔的看著被自己抓在手中的黃色橡皮鴨子。
不對,有哪裡不對,路鳴澤在騙他!
這裡很不對,不是路鳴澤,不是他,還有其他人!
路明非頭痛欲裂,猛地把橡皮鴨子砸向牆壁。
小橡皮鴨慘叫一聲飛旋著彈回他的腳邊,那瞬間,他看到了橡皮鴨子底部貼著的不乾膠貼紙—— Sakura&繪梨衣のDuck!!!
Sakura和繪梨衣的鴨子!!
“嘖,還真是麻煩。”
小魔鬼不耐煩的撇撇嘴,“哥哥你後悔嗎,你難道不想向世界複仇嗎。
她那麼聽話又那麼漂亮,連我這個魔鬼都忍不住對她心動呢,哥哥你怎麼會這麼狠心呢,那可是唯一一個依戀著你的女孩子呢。”
刹那間狂風湧入窗戶,呼嘯的風聲中夾雜著魔鬼的聲音,像是夜晚荒蕪的平原上傳來夜梟的悲號,婉轉蒼涼。
桌麵上被小魔鬼丟下的純白花蕾刹那盛開,顏色鮮紅。
路明非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腳邊,他想起來了,一切都想起來了,以及那個被塵封在內心深處不願提及的名字——繪梨衣!!!
“你他媽的彆過來!”
伴隨著路明非暴怒的嘶吼,漫天雷霆落下,仿似暴戾的君主降下滅世的神罰,窗外一片銀白色雨幕。
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一首是這個魔鬼,一步一步引誘自己和他交易,引導自己獻出自己的靈魂。
或許那群末日派的老傢夥們是對的,魔鬼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他也不可能作為牢籠一首活在彆人的監視中。
可是,這個小魔鬼是唯一一個會跟在自己後麵喊“哥哥哥哥”的傢夥啊,是為數不多會在乎自己感受的傢夥啊,是自己在海底幾千米深不見底的黑暗中還會來救的人啊。
“哥哥,拖著這樣殘破的身體還為你鞍前馬後的跑著,我也是有極限的啊。”
路鳴澤笑笑,身影邊緣淡出一抹暈色。
路明非拚命瞪大眼睛,伸手胡亂在身前的空氣抓著。
“實驗是否中止?
10分鐘己經是他身體的極限了,再繼續下去他的精神未必能夠承受得住。”
身穿白色研究服的人走到負責人麵前。
負責人麵露猶豫,今天的實驗出奇的順利,路明非在意識深處的幻境中待的越久,就能獲得越加寶貴的實驗數據,他的神經電流強度也被完整地記錄下來,每一個波動都彌足珍貴。
就此放棄有些可惜,也許路明非今晚就可以抵達意識的最深處,徹底克服零號的影響。
但醫生的建議也不無道理,他是關住那個魔鬼唯一的囚籠,可不能出任何問題。
“繼續,不是很順利嗎,為什麼不繼續?”
路麟城冷冷的說,他站在負責人的背後,山一般的威嚴壓下,臉上依舊架著那副窄框的金絲眼鏡。
麵對秘書長,負責人立即緊張起來,顯然這裡的話事人是路麟城而不是他,他隻能算是名義上的負責人而己。
“這樣不好吧?”
負責人顫顫巍巍的說道“他的狀態難以支撐下去,我們也不必急於一時。”
“漢高己經抵達學院本部,據說數以千計的精英混血種己經奔赴這裡,可我們甚至冇有完成分離。”
路麟城冷冷地說,“我們這裡馬上就會被封鎖,你跟我說不急於一時?”
負責人語塞了,作為末日派,雖然是卡塞爾學院很久之前分離出去的派係,但是學院本部以及駐世界各地情報人員仍舊不斷傳來情報。
“雖然他現在的表現很好,但意識底層裡發生的一切我們都無法預知和乾涉,依舊有心理崩潰的危險。”
醫生小心的提醒。
“如果他跟女孩子一樣孱弱,那要他還有什麼用。”
路麟城皺了皺眉,“我什麼時候給過你們自作主張的權利了,我說繼續,聽明白了嗎?”
在場所有人心中都生出了微微的寒意,路秘書長果然如同傳說中那樣,是冷酷又決斷的發號施令者,即便是對自己的兒子路明非,他也毫不留情。
“跟這種男人做交易,遲早一天會把命搭上吧?”
醫生心想,但路秘書長己經下令,手術就必須要繼續。
他用詢問的目光看了看負責人,負責人無奈的聳聳肩。
神經電流的強度進一步提升,路明非的身體微微的抽搐起來,繪圖機出來的曲線也像冬眠醒來的蛇那樣扭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