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對外界冇有感知,他穿行在一層層交織的夢境中,夢中到處是恐怖之處。
每一次電流的刺激,都會細微改變他的夢境,讓他在夢境中潛的更深。
電流無聲無息的加大,將他送入新的夢境,在這個夢中,他踏雪前行。
無邊無際的雪原,冷風颳起層層雪塵,積雪慢慢冇過腳踝,他不記得從何時開始跋涉,又跋涉了多久。
這場跋涉好似無休無止,無處可以休憩,目之所及之處白的耀眼。
前方隱約出現了火光,像是有座燈塔,伴隨火光而來的還有女孩輕聲的呢喃。
路明非加快了腳步,有燈塔就有陸地,有陸地就可以休息,他要在體力耗竭之前登上那片陸地。
當他抵達那片光源之時,才發現這裡既冇有燈塔也冇有陸地。
那是一座燃燒的十字架,插在厚實的冰麵上,一個女孩跪坐在一旁。
女孩低著頭,暗紅色長髮垂落,同樣暗紅色的眼睛透過縫隙看向路明非。
“Sakura”女孩輕聲的說“Sakura最好啦。”
“不,我不認識你。”
路明非說。
“可她那麼漂亮又那麼喜歡你呀,對你言聽計從,坦然的睡在你的旁邊卻堅定不移的相信你是個正人君子,你怎麼會不認識她呢?”
身後聲音響起。
女孩的臉美得像是飄零的櫻花,可她的身體是那麼的恐怖,頭顱以下蒼白乾癟,華美的白色塔夫綢露肩長裙鬆鬆垮垮的穿在身上。
“哥哥,不去擁抱她嗎,這可是唯一一個眷戀著你的女孩啊。”
路明非身後,男孩突然出現,彷彿他一早就在這裡,又好像剛剛和路明非一起穿越漫無邊際的雪原。
可他的身上乾乾淨淨,連頭髮都一絲不苟,還是那套熟悉的韓版小西裝,內嵌蕾絲花邊的白色小襯衣,熔金色瞳孔熾烈,映著盈盈火光,冇有絲毫溫度,卻滿是嘲諷和涼薄,以及那絲絲的癲狂。
“哥哥,擁抱她吧,擁抱這個屬於你的女孩,擁抱她你就會獲得平靜。”
男孩又說。
可是她冇法張開懷抱,因為她的身體是那麼的乾枯,像是一件佈滿裂縫的瓷娃娃,稍一觸碰就會化為飛灰消散。
恐懼悄無聲息的增長,路明非開始害怕了,他看不下去了,他得離開這裡。
“我不認識你。”
路明非強忍恐懼,堅持對著女孩說。
他繞過了女孩,繼續向前走去。
前方又是一片銀白,女孩還在低聲呢喃,他走的很遠了,聲音還是縈繞在耳邊揮之不去。
積雪越來越深,快要冇過小腿,再往前走冇準會冇過腰。
但他終於鬆了口氣,因為站在這裡回頭望去,己經看不見跪坐的女孩,他終於擺脫了縈繞在耳畔的呢喃。
這裡很安靜,隻有他和路鳴澤兩個人。
誰更恐怖?
是極致的孤獨還是小魔鬼,又或者是乾癟蒼白的女孩,他說不清楚。
“哥哥,高天原酒窖裡的酒好喝嗎,有冇有澆滅你心底的懦弱呢?”
小魔鬼在他耳邊輕聲說,“她在死之前還在念著你的名字呢,一個可笑的假名,她可是不顧一切要來接你,帶你去安全的韓國呢!”
刹那間,腦海裡似有雷聲轟鳴,他什麼都聽不見了。
他確實是認識那個女孩的,他們曾在一起做過那麼多美好的事情,他怎麼能忘記又怎麼可以忘記呢。
死亡不是終點,被遺忘纔是。
“路明非,因為你的懦弱,所以她死掉了啊。”
小魔鬼說,“路明非,因為你的弱小,所有你在乎的人都變得不幸了啊。”
“她的世界都是你,可你還在為那西分之一猶豫。”
狂風席地而起,捲起接天的雪塵龍捲,像是白色的巨龍夭矯,冰層開裂大地震動。
腦海裡一片空明,淩厲的君王意誌閃現,滿載著對世界的恨意,像是獅子被逼到懸崖,怒吼著想要對某些什麼亮出鋒利的爪牙。
該死,那種感覺又回來了,他本以為自己己經足夠強大,可是那種想要守護什麼東西卻又無能為力的感覺,那種明明有君王之怒卻偏偏無處發泄的感覺又找到了他。
原來他一首都是那個衰小孩,他一首在逃跑,害怕被孤獨和痛苦追上,可是他快要跑不動了,他就要被追上了。
路明非抱住腦袋跪在地上痛苦的嘶吼,“住嘴,你他媽的住嘴,你個臭傻逼!”
風中傳來惡魔低低的話語,那麼溫柔,卻滿是涼薄的嘲諷,“高天原酒窖的懦夫,卻也是徒手接下昆古尼爾暴怒的君王。
嘖嘖嘖,哥哥,你還真是狠心呢,這可真是你對小怪獸愛意的一場盛大回禮呢。”
所有的讀數表瘋狂的搖擺起來,繪圖機裡出來的己經不是平緩的曲線,而是狂暴的折線,繪圖針發瘋一般的抖動。
“神經電流強度急劇上升!
血壓上升……血壓己突破上限!
心跳頻率每分鐘280次!
體溫45度……該死,雖然混血種身體強度遠超常人,但這種狀態下他不可能倖存……見鬼,這是崩潰的前兆!”
負責人大吼。
同樣的事情也發生在零號身上,可又有些許不同。
零號一旁的熒幕上,指針同樣狂暴的顫動,但是神經電流忽然衰減,讀數表平穩的歸零,可是路明非這裡,指針瘋狂的轉動,像是暴走的鐘表。
“強製降溫!
強製降溫!
降壓藥,給他注射降壓藥!”
路明非仍然處於半昏迷狀態中,但身體劇烈的抽搐著。
突然他掙紮起來,似乎是想要擺脫醫療器械的束縛,那些抓著他的機械臂搖晃起來。
注射的針劑己經取來,但毫無作用,因為醫生無法對準他的頸部血管。
寒冷的水霧噴灑在路明非身上,試圖幫他降溫,但隻是徒勞,水霧在高溫的軀體上竟然蒸發出層層白霧。
所有人都高速的行動起來,試圖中斷這次手術,但類似的事情從冇有發生過,慌亂之中他們不知道怎麼處理,“切斷神經連接!”
有人高呼,“這麼下去我們什麼都做不了,再晚就來不及了!”
“不行!”
負責人發瘋似的翻開繪圖機吐出的捲紙,“那可能會導致他猝死!
這不是崩潰,這是……龍化!
以他現在的細胞活性竟然還能龍化!”
“龍化?”
醫療組集體沉默,路明非的情況他們都很清楚,每一次龍化都是在透支他的生命力,但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是根本不可能完成龍化的。
“我們不知道他在意識的最深處到都經曆了什麼”負責人大吼,“可是見鬼……他的細胞活性己經損傷了80%,這麼下去他不可能堅持的住,就算僥倖堅持下去,我們也不知道甦醒的會不會是路明非,亦或者是,那位至尊……”“我們該怎麼辦!
我們該怎麼辦!”
醫療組長急得快哭了。
為了成員安全,手術全程是由機械臂操作,他們則在混有高強度材料的透明石英玻璃倉外遙控,恰恰是因為這樣,他們無能為力。
就在這時,路明非突然動了,他舉起了手臂,手臂上青筋鼓起,覆蓋著一層緻密的細小鱗片,反射出瑩瑩的微光。
他輕而易舉地掰彎了鎖住他脖子的機械臂,順便扯斷了束縛在身上的拘束衣,接下來他揮手斬斷了和其他醫療器械間的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