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說到這裡,端杯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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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拍拍腦門,聽得太入迷了,忘了添茶。忙給師父泡了一杯新茶,問道:“龍猛子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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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說:“龍猛子是鳳業酒店龍騰的父親。他那時打得十來個人開,是鄉裡的武師。雖說平日,我與他隻是點頭之交。但他那日見了這場麵,放下擔子,手持扁擔,對那夥人道,光天化日之下,一夥人打一個讀書人,有膽衝老子來。
橫刺裡來了這麼一人,他們反而不追我了,仗著人多,提棍圍住龍猛子,他們哪裡是龍猛子的對手。被猛子打得七零八落,四處逃散。猛子追上老大。把老大按在地上,問:還敢欺負人不?
老大說:他斷得不準。龍猛子就是一拳,問:斷得準不準?
老大怕吃第二拳,說:準……吧。龍猛子再來一拳,說:拖拖拉拉你媽的個逼,老子隻問一個字。老大說:準!”
……
聽了師父這段敘述,我問:“龍猛子為什麼要幫你呢?”
師父說:“我原來不清楚,後來才弄明白,有次村裡有人被蛇咬了,大家覺得我有野法子,就來叫我。
行走江湖,我自然要學些野法子,一來助自己,二來助彆人。我飛腳趕到,捧著那人小腿吸了幾口,然後含一口藥,噴向傷口,清洗完畢,再施塗藥,過了一個星期就好了。那人就是龍猛子他爹。”
……
我說:“難怪,你與龍家可謂世交了,三代人都有交往。”
師父說:“那一次之後,我才知道,我的底氣不是來自我如何準,而是來自我身後有多大的勢力。於是,我廣交朋友。”
我一臉驚訝,想不到師父竟然冇把他高超的技藝看得格外重。
師父看出了我的心思,說:“你嫩著呢。行走江湖,你要常抱謙卑之心。龍騰為何活得好?你彆把他看成一介莽夫,他心思比你厲害。
鄧總像個球,你彆以為他隻是命比你好,他情商強你一萬倍。所以,你要有取長補短之心,與黑白兩道善意交往,方可有口飯吃。”
我站起來向師父鞠躬,說:“您依事說理,徒弟腦洞大開。”
師父說:比如剛纔走了的那人,自稱本市最著名的書法家。他當他的書法家,我測我的字,本無交往,但他來拜訪,我還是沏熱茶,張好煙。
我說:“他叫汪一鳴?”
師父點點頭。
“虞美人店裡買了他好多字掛在牆上。上次我要虞美人取下一幅。虞美人一副不情願的樣子,說這可是本市著名書法家的字呢。”
師父笑笑。我覺得師父凡是笑笑,基本就是不想評價。
我問:“他來拜訪您,又是何意?”
師父望著遠處:“跟鄧總一樣,借鐘馗打鬼。”
我明白了:“就是要您有意無意說凡是掛汪一鳴的字,就會生意順暢?”
師父笑笑。
“遇上這種人,您怎麼辦?”
師父說:“刻意為他張目,有失我的身份,若彆人問起,我回答兩個字:不錯。”
他又不放心地叮囑我:“凡是評論人家,千萬不要說得過分,好就好得不得了,差就差到不值一談,都不正確。說‘不錯’最好,進退自如。總之,測字要清醒點,做人要糊塗點。孔子懂糊塗,叫中庸;老子裝糊塗,叫無為;莊子愛糊塗,叫逍遙。”
我歎道:“又學了一招,喜好不露於形。外圓而內方。”
師父搖頭:“也不儘然。對你特彆喜歡的人,在小範圍,你也彆藏著掖著。比如我很欣賞石哥的聰穎,延峰的俠義,那就要大膽說出來。”
“這些人在我眼裡也是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