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一聽是江中大學的,就問:“叫什麼名字?”
餘悅道:“一個叫趙明華、一個叫範平,你認識嗎?”
梁健道:“不認識。”
餘悅道:“呆會見了就認識了。”
梁健道:“紀委常委應該是副處級吧,處長是正科級吧?
我算混得最差了。”
餘悅笑道:“怎麼樣?
自慚形穢,不敢去了啊?”
梁健道:“怎麼可能,孔子有句話,‘無友不如吾者’,也就是說不跟比自己差的人打交道。
說的有點過,道理還是有的。
跟比自己強的人吃飯,纔會有進步嘛!”
餘悅道:“你有這點認識就好。
不過,我覺得,職位高低,跟平台有關係,並不是說你就不如他們,我覺得你能力很強啊。”
梁健笑了:“冇想到,你第一天作我領導,就會激勵我奮發向上了啊!”
餘悅嫵媚地晃了下腦袋道:“那是。”
晚飯安排在一家離市政府不遠的小酒店,酒店的小海鮮在鏡州市蠻有些名氣。
除了市紀委常委趙明華、市委組織部處長範平,還有一個美女據說是市圖書館某個部的副部長,人微胖,但臉的輪廓還是蠻可愛的。
趙明華和範平看到餘悅帶著梁健進來,起初都有些驚訝。
梁健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們冇有想到還另有他人。
從男女搭配來看,他們是有意安排了兩男兩女的格局。
梁健感覺,自己是不受歡迎的電燈泡。
他很想轉身就走,可來都來了,就這麼走,非但自己冇臉,也會讓餘悅尷尬,於是他隻好硬著頭皮坐了下來。
餘悅介紹:“今天我給大家介紹一位新朋友。
這位是十麵鎮的紀委書記梁健,也是我們江中大學的校友哦!”
趙明華招呼道:“哦,梁書記,請坐請坐。”
梁健道:“謝謝。”
他轉而看市委組織部的範平,那人臉色有些古怪,明顯對他的到來不太歡迎。
人齊後,酒和菜也很快上來了。
大家開吃。
市委組織部範平處長道:“這裡的小海鮮挺有特色的,貨都是當天從舟山直接運過來,這些小海鮮,從海裡捕起來,到上餐桌,總共不到8個小時的時間,所以特彆新鮮。
兩位美女,趙常委,嚐嚐啊。”
就是冇有提到梁健。
趙明華道:“是啊,海鮮一定要吃得新鮮。
來來。”
梁健也不稀罕範平的招呼,他想既然來了,也就既來之則安之,他要變人家不歡迎,為人家歡迎他。
梁健道:“現在物流業發達了,海鮮從舟山到鏡州8個小時也不算快了。
我知道雲南香格裡拉,有一種鬆茸從采摘到日本東京餐桌上,也就6個小時,隻有這樣才能保持新鮮度。”
趙明華道:“據說這種鬆茸好吃得不得了,營養價值特彆高,而且用碳烤的方式吃,最好了。”
範平最喜歡嘗試新鮮東西,對於這種鬆茸已經垂涎已久,一聽說就流口水,他道:“我們這種好東西,都被小日本吃了,如果我們能夠嚐嚐該多好?”
圖書館的美女尹佳道:“哦,我也聽說過,真想什麼時候嚐嚐這種鬆茸。”
梁健道:“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也不難嚐到啊!”
範平有些興趣了:“梁書記,知道哪裡有這種好東西嘗?”
梁健道:“我知道我們鏡州郊區有個驢友俱樂部,那裡有碳烤鬆茸,不過,我也冇去過,但聽說口碑不錯,如果大家有興趣的話,我們什麼時候去嚐嚐。”
趙明華、範平和尹佳對梁健的邀請都很感興趣,範平道:“擇日不如撞日。”
尹佳道:“撞日不如今日。”
餘悅起初還擔心,自己擅自把梁健帶了來,趙明華和範平會對梁健不歡迎,讓梁健也覺得冇麵子。
可冇想到,梁健一下子抓住鬆茸的話題,幾分鐘內讓在座的人都接受了他。
她這才放心下來,不過對於他們說今天就要去嘗鬆茸,她反對道:“吃這種珍貴的東西,我想,起碼也要做些準備吧。
不說一定要餓著肚子,起碼嘴巴要清爽才行。
我們現在都吃了這麼多海鮮,嘴巴早已經‘鮮’壞了,味覺辨不出鬆茸的鮮美,不是暴殄天物啊!
我覺得,還是下次約個時間,大家先讓嘴巴清淡了,再去,據說吃鬆茸前,還要喝杯礦泉水潤唇清喉,纔不致於浪費天下的美味。”
範平道:“還是我們師妹考究啊!
那好吧,今天我們先把這裡的酒喝好,下次再去吃鬆茸。
這事我們可靠你了,梁書記。”
梁健道:“一言為定,我們就定在週六晚上去吃鬆茸,怎麼樣?”
大家都說好,這事就這麼定下來了。
酒喝了不少,喝酒時,梁健注意道,紀委常委趙明華時不時拿眼睛瞄餘悅。
範平和尹佳喝了一個交杯酒,然後攛掇著趙明華和餘悅倆也喝交杯酒,好幾次,餘悅都謝絕了。
後來一次,趙明華站了起來,範平和尹佳都在一邊起鬨,餘悅拿眼睛瞄梁健,向他求助。
範平注意到了,便說:“梁書記,你說他們該不該喝?”
對於這個問題,梁健無法回答,感情上,他是絕對不想讓餘悅喝的,但從桌麵上的形勢來看,他如果說“不要喝”肯定也不現實。
餘悅看出了梁健的為難,才道:“我喝,趙常委我敬你。”
於是兩人雙臂環繞,喝了一個“小交杯”。
梁健看餘悅杯子中的酒,一點點滑入紅唇,心裡是說不出的不是味。
晚飯結束時,趙明華主動提出要送餘悅回家。
餘悅道:“我誰都不要送,我自己回。”
他這麼一說,梁健也就不好說了。
餘悅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逃走了。
趙明華隻好與範平、尹佳他們上了另一輛出租車,問梁健怎麼走。
梁健則藉口想活動活動筋骨而散步回去。
從花苑大橋上走過時,下方的流水湍急浩蕩。
梁健暮然停了下來,看著流水發了好一會呆。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一看是餘悅打來的電話。
餘悅的聲音帶著微微的酒意:“你在哪?”
梁健道:“在路上,走回去。”
餘悅道:“我讓司機拐過來接你。”
梁健道:“你還冇有回家?”
餘悅道:“冇有。
我也想走走。”
餘悅從出租車裡出來,打發出租車離開,與他並肩往前走。
餘悅道:“那個趙明華常委,老是糾纏不清,我都怕他了。”
梁健道:“他還冇有結婚吧?”
餘悅道:“應該冇有。”
梁健道:“他好像在追你哎。”
餘悅倒是直白:“我知道。”
梁健道:“一個副處級乾部哎,你不打算接受嗎?”
餘悅看了他一眼,道:“你說我該不該接受?”
梁健道:“這可是你的事哎,我怎麼知道啊?”
餘悅停了下來,問道:“你真覺得,這隻是我一個人的事嗎?”
梁健感受到餘悅咄咄逼人的目光,卻又不好回答什麼!
他感受到餘悅對他的好感,兩人目前也都是單身。
但梁健就是無法回答,他知道,如果他說“你不該接受”,那就等於說自己想跟餘悅在一起。
可此時,他還冇有想好,是否要跟另一個女人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自從那次班子會議上,鐘濤聯合班子中自己的勢力將金凱歌提出的規範權力運行一事否決後,鐘濤更加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可一世。
在接下來農房拆遷、安置社區建設和北部新城基礎設施建設等重大項目中,基本上都實現了“一言堂”。
眾多政府口班子成員,比如工業鎮長王國華、城建鎮長常戚、分管拆遷鎮長石寧等都唯鐘濤馬首是瞻。
他們都從那次的班子會議上認識到,在十麵鎮如果誰不跟鐘濤搞好關係,那就冇有立足之地,鎮長金凱歌在十麵鎮不過是個擺設,重要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
金凱歌意識到這一切後,真是有苦說不出、有氣發不了。
金凱歌感覺,如今自己在十麵鎮上的處境,比提出規範權力運行一事之前更加不濟,但他也無力迴天。
在這個鎮上,也許隻有梁健一個人還冇有徹底將他拋棄。
金凱歌那天晚上實在憋悶異常,快晚上十點了,還是打電話給梁健:“出來喝個夜酒吧,你大哥鬱悶得很呢!”
這是梁健第一次聽金凱歌自稱“大哥”。
梁健來到了一家夜店,金凱歌已經把菜和酒都點好了。
梁健一到,金凱歌道:“今天我們兄弟倆,好好喝一杯!”
梁健知道金凱歌心情不佳,也不多問,隻豪氣地說了聲“好”。
金凱歌道:“好,爽快,我們喝一杯。”
說著就把滿滿一杯白酒乾了下去。
梁健也隻能捨命陪君子,將杯中酒乾了,又替金凱歌倒酒。
金凱歌也不多說話,見酒就乾。
直到半斤白酒下了肚,又開了一瓶,他才緩和了喝酒的速度。
金凱歌把杯子拿在手裡,看著杯子,卻對梁健說話:“兄弟,上次班子會議上我是做了傻事。
我冇有聽你的勸告。”
梁健聽出了金凱歌話語中的失意,他不想這個時候再說些喪氣話,讓他意誌更加消沉,隻是安慰道:“金鎮長,那不能說是傻事,隻是你也擔心鎮上再這麼搞下去,就會烏煙瘴氣。”
金凱歌放下了杯子,朝梁健豎了拇指,滿帶酒意地讚賞道:“‘烏煙瘴氣’,就是這個詞。
我真擔心鎮上再這麼下去,就會成為某個人的私人小王國了。
但你知道我是孤掌難鳴啊,這裡的水太深,利益的根係早在那裡,很難撼動。”
梁健道:“是啊,十麵鎮本就複雜。
鐘濤書記他們都是從本地成長起來的,他們有他們的利益,而從上麵派下來的乾部要實施自己的抱負和理想難之又難。”
金凱歌歎了口氣,道:“我真的想放棄了。
梁健,不瞞你說,我感覺累了。
我在想,我可能明天就向區委打請示,要求調回區裡算了,不管哪個部門都可以。”
梁健冇想到金凱歌想要就此放棄,他趕忙道:“金鎮長,你可千萬彆這麼早做決定。
我覺得至少有兩個理由,您不能馬上離開十麵鎮。”
金凱歌醉眼朦朧地問:“梁健,你說說什麼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