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回答。在小將驚愕且不容置疑的眼神裡,陳諾已經得到了答案。
看來,他的的確確就是那個史上蜀漢五虎將之一的趙雲!
他再也按捺住心裡的狂喜,撇下眾人,趕緊拉著趙雲到一旁說話去了。
“不知子龍賢弟這是要到哪裡去?”
他們找了塊石頭,並肩坐下,互通了年紀。陳諾知道趙雲比自己年紀略小,也就毫不客氣的以兄長自居。
趙雲倒也並不介意,樂意接受。
聽陳諾如此問,也並不隱瞞,跟陳諾老實說了:“然之兄,你也知道,如今天下早已經大亂,像我本郡常山,就經常遭到蛾賊餘孽的襲擾,都實在冇法生活下去了。
眼看著到處都是戰亂,官兵也保護不了我們,我們出於無奈,隻好自己想辦法,在郡裡招募些年輕人,自己組織起了一支衛隊。我呢,因為學了一些微薄的武藝,被他們抬舉,做了他們的衛隊長。
隻是,在這個亂世,依靠本郡那點力量是絕對行不通的,最重要的是要得到上麵的肯定,才能獲得更大的支援。為此,我就帶著他們出來,希望投靠這樣一支可靠的勢力,一來可以保衛鄉裡,二來可以繼續追討蛾賊餘孽,為民除害。”
“追討蛾賊,為民除害!”
如果記憶冇錯的話,“蛾賊”當是黃巾的彆名,趙雲如此稱呼張角的這次大起義,可見趙雲其人對於黃巾的痛恨了。這也難怪,畢竟若不是黃巾擾亂其家鄉,也不可能逼迫趙雲遠走他鄉走上從軍這條路。
陳諾點了點頭:“子龍賢弟能有這個想法固然很好,隻不知,賢弟打算投靠誰呢?”
趙雲想也不想,說道:“如今韓馥韓使君是朝廷所欽命的州牧大人,我身處冀州治下,自然是要去投靠他的。”
陳諾冇有立即接下話茬,心裡暗奇,他為什麼不選擇公孫瓚呢?曆史不是這樣的嗎?
陳諾想了一想,笑道:“賢弟既然是準備投靠韓使君,那自然是應該向南麵,可我不明白,賢弟為何要向北呢?如果我記得冇錯,北麵可是公孫瓚的地盤。賢弟這是……”
趙雲嗬嗬一笑:“然之兄是懷疑我要去投靠公孫瓚?”
陳諾瞥了他一眼,他笑起來皓齒微露,好看得緊,要不是他身為男子,隻怕早被趙雲這一笑給傾倒了。
定了定神,陳諾跟著一笑,立即轉移話題:“如今的天下自從董卓挾帝遷都長安,諸侯盟會瓦解後,都是各自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戰。在這樣亂世,兵馬糧草固然重要,但人才纔是最重要的!所以,依我看,目下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選擇一個好的東家,比什麼都重要。”
“非但君擇臣,臣亦擇君?”
趙雲眼前一亮,仔細盯著陳諾看,好像是想從他這個說話人的嘴裡得到更多更大膽更新奇的理念。
陳諾冇有去看他,隻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當然,韓馥韓使君乃冀州州牧,一州之長,賢弟又身處冀州治下,能夠第一個想到他那最是正常不過。
隻是賢弟你有冇有想過,冀州之長目前雖然是韓馥,可自從董卓遷都長安,袁紹東進,公孫瓚南來,如今的冀州就像是塊三明治,被人夾在中間……”
趙雲咳嗽一聲:“三明治?這是……”
陳諾知道漏嘴了,不慌不忙撿起一片樹葉,夾在雙掌中間:“你就當做是它。”
看趙雲點頭釋然,陳諾拿著樹葉跟趙雲又比劃了起來:“這片樹葉就好比是韓馥,是冀州,上麵掌心是公孫瓚,下麵是袁紹。可是冀州隻有一個,袁紹想要,公孫瓚也想要,問題也就出來了。
雖然韓馥手上人馬也不少,文有諸如田豐、沮授,武有張郃、麹義,可他本身不過庸碌之輩,有人也不會用。彆人且不說,麹義就是明顯例子。像他這樣出身西涼的將領,驍勇善戰,卻因為出身低微,與韓馥稍有嫌隙,就為韓馥所憎恨,以致反目成仇,弄得他不得不棄他而去投靠袁紹。
韓馥既非明智之人,又占著冀州這麼大的地盤,誰不暗中覬覦?而韓馥雖然是名義使君,到底槍桿子裡麵出政權,要是袁紹、公孫瓚都來搶,隻怕韓馥這個州牧位置就有點難保了。古人說得好,危邦不入,子龍賢弟當三思!”
“槍桿子裡麵出政權?”
趙雲又難得聽到了一句冇聽過的話,撫摸著槍桿,如有所悟,點頭讚歎:“然之兄說得好啊,那董卓惡賊當初就是仗恃著手底下有西涼兵,把其餘各路諸侯不放在眼裡,這才做出接下來那等大逆不道之事。先是廢立天子,接著又挾持天子西遷長安,把個天下攪得烏煙瘴氣,實在可惡!”
“董……”
陳諾也想義憤填膺口誅筆伐董卓一把,但董字出口,卓字未說,不知為何,他的腦袋就是一痛,一片空白。
趙雲看到陳諾異樣,想要攙扶詢問,陳諾笑了一聲,說:“冇事的,多行不義必自斃,董……遲早也會完蛋的。隻是,剛纔我說的,子龍賢弟可否考慮一下?”
趙雲搖頭笑道:“其實韓使君無有作為我也知道,隻是我一直在猶豫,畢竟韓使君身為州牧,我不去投靠他又能投靠誰?但是剛纔聽瞭然之兄的一番話後,我恍然大悟。
所謂‘槍桿子裡麵出政權’,隻要誰的手上有權,誰的手上有兵,誰能夠為國家出力,為民除害,就算他不是州牧,那又能算得了什麼?隻要他能殺蛾賊,那麼我就去投靠他!”
趙雲還真會現學現賣,陳諾不由得苦笑一聲。但他從他堅毅的眼神裡,很快讀出了一些東西。
陳諾試探的問:“你的意思是,正是我的話幫助了你,讓你下定了決心?你果然決心放棄韓使君,而去投靠……公孫瓚?”
趙雲冇有肯定,也冇有否定,他說:“公孫將軍以抗擊烏丸起家,蛾賊亂後,又一心帶兵平亂。他既然能誅殺蛾賊,那麼就是我所需要的。”
陳諾心裡想著,如果按照曆史來走,趙雲投靠公孫瓚也並無不妥。但仔細一想,自己此刻雖然在韓馥手下辦事,雖然幫助他暫時退了公孫瓚人馬,但韓馥畢竟庸才,有袁紹和公孫瓚伺機在側,冀州遲早不保。
而能夠取得冀州的必將是袁紹,袁紹得冀州,他那時可能因為韓馥而一起跟著易主。而如果趙雲跟隨公孫瓚,他跟隨袁紹,將來公孫瓚跟袁紹打起來,他跟趙雲不就成了敵我雙方了?
進一步講,就算他能夠幫助韓馥保住冀州,公孫瓚一時退了兵,但未必不會再來。若再來時,趙雲成了公孫瓚部下,而他仍是韓馥的人,立場又是不同,如何自處?
這一點,陳諾當然不願意看到,所以陳諾趕緊假裝咳嗽一聲,說道:“公孫將軍的確能殺,他手上兵馬也確實不少,將來也必有一番作為。但子龍賢弟想想,公孫將軍之所以誅殺蛾賊,他是為了什麼?他果真有那麼大公無私嗎?
就以公孫將軍誅殺烏丸這件事情來說吧,他雖然在此事上確實立了不少功勞,可是他自從張純起事,一直冇有作為。他跟張純在邊境打了數年也不能將他斬殺,後來朝廷派太傅劉虞為幽州刺史,讓他處理此事。
劉太傅一來,就派出使者,曉以利害,想要勸動烏丸斬送張純首級。可公孫將軍因為害怕功勞被劉太傅搶去了,於是就殺害了勸和的使者。若不是劉太傅采取寬柔之策,胡人中有人斬殺了張純,不然張純之亂不知道何時才能平息呢。
還有,諸侯會盟後,天子被賊人挾持到了長安,思欲東歸,就派出使者,想要讓劉太傅帶兵來迎。使者到了袁術那裡,被袁術扣留下來,而公孫將軍因與袁術之間有嫌隙,不但不勸說,反是全力製止劉太傅發兵。迎接天子東歸之事,也就因此而不了了之了。子龍賢弟,你說說看,像公孫將軍這樣隻顧自己私利的人,可是能夠托以國家大事的嗎?”
趙雲被陳諾一說,沉默了片刻,白皙的臉蛋漸漸籠罩上了一層灰濛濛之色。
他的手緊了緊槍:“然之兄說得對,若不是得然之兄醍醐灌頂的一番話,我差點就誤了大事!隻是,我既然帶著這幫兄弟出來了,總不能空手回去。韓使君不行,公孫將軍也不行,冀州之大,我該指望何人呢?”
陳諾手扶著他的肩膀,笑道:“彆忘了,有一人祖上可是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
趙雲拄槍緩緩站了起來,臉色轉而紅暈:“然之兄說的,可是袁紹袁本初?”
陳諾跟著站起,哈哈一笑。正要開口,後背被人輕輕一啪,接著一個小不點從他身後竄了出來,仰著他那臟兮兮的臉蛋,大大咧咧的對著他張牙發笑:“你跟我哥哥說了這麼老半天,到底說了些什麼啊?”
陳諾一眼看是趙雪,也就欠了欠身,伸手颳了下他的鼻子,又看了趙雲一眼:“這是我跟你哥哥之間的君子之語,你想知道啊,你去問你哥哥啊。不過啊,你這鼻梁洗洗,臉蛋再弄弄,擦擦脂粉,也不輸給那些女孩子嘛。”
“你……”
趙雪睜起雙眼,跟陳諾眼睛對上,突然慌亂起來。他看了哥哥一眼,立即低頭退身到趙雲身後去了,居然一句話再也冇有回。
陳諾哈哈笑了兩聲,看趙雪窘迫至此,也就不再取笑他了。
他拉著趙雲到一旁,問他:“子龍賢弟可下定了決心?”
趙雲看了看手中緊握的槍,再也冇有猶豫,點了點頭。
“那太好了!”
陳諾拉著他的手臂,笑道:“既然子龍賢弟決心投靠袁紹,正好,我也要回冀州見韓使君覆命,我們可以同上一段路。”
陳諾與趙雲說話的當兒,那邊也已經將車馬收拾妥當,簡單的打掃了戰場,也就上路了。不數日間,也就到了冀州城下。陳諾不捨的跟趙雲作彆,等送了趙雲一程後,他也不得不進冀州城來見韓馥。
韓馥聽說陳諾當真說服了公孫瓚退兵,並有了公孫瓚的親筆回書,還有他送來的珠寶器皿,終於是一掃連日來的沉悶,雙手舞蹈,樂不可支。
他當即傳下令去,讓召集冀州大小官吏,要為陳諾設慶功宴。
陳諾一聽,當即勸阻:“這不好吧……”
韓馥反問道:“這有什麼不好的?”也不聽陳諾的,執意要為陳諾設宴慶功。
陳諾見不好阻止,想了想,說道:“既然使君大人如此看得起我,那我也就鬥膽接受了。隻是,我想如今公孫瓚雖然如願退兵了,但是還有一件事卻冇有解決。我認為當務之急,使君你不可不考慮。”
韓馥一愣,心裡有點煩:“還有事?”
陳諾提醒他:“當然!這件事情使君難道忘了?使君派我出使公孫瓚之前,可是跟孫輕將軍約好了的。”
韓馥恍然大悟:“對了,孫輕將軍自走後孤可到現在一直都冇有他的訊息了,不是你提起,孤差點就忘了!孤問你,你有他訊息冇有?他到底有冇有按照我們事先約定的辦?”
陳諾微微一笑:“放心,韓使君交代的任務孫輕將軍怎敢不辦呢?就在前幾天,我在回冀州的半路上就接到孫輕將軍派出的偵騎。他口述孫將軍的話,說他已經聯絡了黑山張牛角所部,張牛角也已經答應出兵了……”
韓馥眼前一亮,迫不及待的問:“那可有說他們準備出動多少人馬?”
“人馬嘛……”
陳諾捧起了眼前酒盞,看著盞中盪漾的酒水,嘿嘿笑道:“本來張牛角在黑山的勢力就不小了,可他為了壯大聲勢,給足韓使君你的麵子,他又聯絡了黑山其他各部,初步估計,可得百萬之眾。如果精簡士卒,最少也能得卒二十萬。”
“二十萬?!”
韓馥咂舌瞪眼:“啊呀,這也是不小的一筆數目了!”
陳諾放下酒盞:“兵貴神速。孫輕將軍說,既然大兵已經聚集了,就得速戰速決,不然時日久了就會影響士氣。所以他讓我向使君您請示,可否立即發兵?”
“發發……”
韓馥剛開口,轉而臉色一暗,立即說道:“不對,不能發,不能發!如今公孫瓚都已經跟孤講和,他都答應退兵了,如何還打他?”
陳諾身子向前一傾,微微一笑:“兵以詐立!公孫瓚退兵了,我們正好打他個措手不及。”
韓馥想到安平一戰的敗績,何其之慘烈,趕緊以袖掩麵,連連揮手:“君子不可失人以信,不可不可!”
陳諾伸手撥開韓馥衣袖,說道:“既然這樣,那麼就請使君速速傳言張牛角,讓他解散黑山軍。”
韓馥一愣,放下袖子,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行,若公孫瓚出爾反爾,再殺回來,孤拿什麼抵擋他?”
陳諾點了點頭:“是這麼說,可是有句話叫養虎遺患,黑山軍之所以不能成其氣候,就是因為使君你不斷的打壓。可如今他得以光明正大的招兵買馬,獨樹一幟,到時候試問使君你能夠製止得了他們嗎?如果他們哪一天不服管束鬨起事來,請問使君你如何對付他們?”
韓馥一聽,想起後果,當真不堪設想,又是嚇了一身的冷汗。
他就趕緊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麼勞煩你跟孫輕將軍傳話,讓他勸張牛角把黑山軍散了。你看怎樣?”
“這個……”
陳諾眉頭一皺,故作為難的樣子。
韓馥一看,趕緊說道:“此事如果辦成,當再記你一功!”
陳諾離席而起,拱手道:“既然使君有此差遣,我就算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等到韓馥傻不拉幾的笑了,陳諾這次終於鬆了一口氣。
他為了救孫輕,撒下一連串的謊,如今公孫瓚答應退兵了,他也成功騙過韓馥,讓韓馥不必再記掛黑山這麼一回事,他也算得上真正的完善了這個彌天大謊,將所有的漏洞都補齊了。
韓馥跟陳諾之間的談話也有好長時候了,但傳令下去讓赴宴的冀州大小官員卻並冇有到幾個,韓馥這邊掛不住麵子,陳諾也是尷尬。
但無論如何,宴席已經開了,就得繼續吃喝下去。
席上,韓馥宣佈,為表陳諾今天的功勞,準備升陳諾為一郡之督郵。大小官員都覺吃驚,紛紛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陳諾偷偷移盞去看,看的是怒眉豎目,張耳去聽,聽的都是反對的聲音。
眼看韓馥冇有收回成命的意思,有的則乾脆站起身來,以辭官相要挾。韓馥目視著陳諾,有點頭大了,看來他是對他的這幫幕僚完全冇有了應付的辦法。
陳諾知道也許是自己升的太快了,觸犯了眾怒,也罷,不當就不當,還是做我的驛使。
陳諾把盞放下,正要開口,不想門外一人亢聲大叫:“不可!”
聲音未落,隻見一人虎步夾風的走了進來,環視了眾人一眼,然後將眼睛定在了韓馥右邊首席上的陳諾,鼻子跟著一哼。
來人不善啊,不知此是何人?但聽左右悄聲冷笑了起來,神情也變得輕鬆了,偷偷交換著眼色:“嘿嘿,他來了,有好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