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內,徐小晚一身疲憊,眼下已是深夜,她撫了撫自己的小腹,冇了扭曲的疼痛感,卻倍感虛弱。
她窩在後車座,手機來了施成宇的訊息,“開鎖師傅的電話我一會兒發你,地下室的房門打開以後,你讓師傅給你換一把鎖,錢我已經付過了,你不用再給。”
徐小晚連回幾句謝謝,一口一個“有哥真好”,“有哥真棒”,可施成宇的回覆,卻讓她驚掉了大牙。
“你我處境相同,我是施家養子,從小就不被人待見。小時候每次心情難過,都是你在身邊安慰我。如今你有難處,我不會坐視不理。”
徐小晚噌的一下坐直了身,“原來施成宇是領養的孩子!”
她快速捋順施家大宅的恩怨情仇,以目前的狀況來看,施老爺子施家成,一共有四個子女。
大兒子施成宇,是毫無血緣關係領養來的孩子;二女兒施念恩,是已逝大老婆的孩子;三女兒施若欣,是二老婆薛玉鳳唯一的女兒;四兒子施柏晨,暫且不知曉他母親的身份,但以施柏晨對薛玉鳳的厭煩程度來看,施柏晨應是施家成在外拈花惹草留下的老來子,他的親生母親,大概率是個難登大雅之堂的女子。
徐小晚不禁拍手叫好,“妙啊!這三妻四妾的,我這是魂穿到了大清啊!”
出租車司機頻頻透過後視鏡檢視徐小晚的狀態,生怕這滿嘴胡言亂語的徐小晚,是個神經病患者。
車子堵在半路,徐小晚靠著車窗打了盹,短暫的小憩時光,她再次進入到刺眼白光的夢境之中。
夢裡,她沿著白茫茫的光線走去,隱隱的,她看到施念恩的身影,她急速飛奔,生怕施念恩的靈魂逃走。
麵對麵的一刻,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女人,一個機敏決絕,一個溫潤如水。
徐小晚再一次在夢中見到了施念恩,她忙開口,“我已經讓羅耀文把你女兒送回來了,你現在在哪裡?我穿越到你的身體裡,那你的靈魂呢?你的靈魂跑去了哪裡?你知道穿越的方法嗎?我想回到我的世界,我……”
麵前,一身白裙的施念恩,衝徐小晚伸出了手,徐小晚牽過施念恩的手,溫熱的觸感,似是真實存在。
徐小晚跟隨施念恩一步步朝前走去,她們緩慢的穿過一片草地、河流,最後,站到了一扇鐵門麵前。
徐小晚看著鏽跡斑斑的鐵門,驚呼道,“這是地下室的鐵門,你……你是要告訴我回去的方法嗎?”
徐小晚感激涕零,又不敢太過激動,生怕自己的情緒擾了這場夢境,若是夢突然醒來,她不知如何才能再次見到施念恩。
施念恩牽著徐小晚的手,走進鐵門,本以為是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卻通透明亮,暖暖的燈光照在頭頂。
徐小晚暗自激動,施念恩鬆開手,站到對麵的牆壁下,看向徐小晚。許久,她開了口,“小晚,照顧好我的女兒,拜托你了,我能依靠的人,隻有你。”
話落,施念恩的身體猶如一陣風,散成了煙霧,煙霧順著旁側牆壁上的欄杆鐵窗消逝。
徐小晚愣愣的看著那扇窗,隻見,視窗打下一道月光,照在麵前的灰色牆壁上。
徐小晚怎會記不得這束月光,當初她穿越,便是因為這反常天象的月光,如今再次見到月光,猶如看見救命稻草。
隻是眼下,她搞不懂這束光的含義,月光落在牆麵,施念恩卻化成煙霧消散,唯留一句,“照顧好我的女兒,我能依靠的人,隻有你。”
前一秒還興奮不已的徐小晚,這會兒隻剩不解與落寞,她對著牆麵喃喃自語,“到底怎麼樣,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啊……”
夢醒,耳邊是司機的聒噪呼喊,“小姐!到地方了啊!下次喝多了找自己男朋友接你啊!這麼晚多危險啊!小姐,快醒醒啊……”
徐小晚睜開眼,意猶未儘,腦子徘徊在夢與現實之間,快速付了錢,搖搖晃晃下了車。
她站在小區門口,望向黑壓壓的小區院落,院子裡的四盞路燈壞了三盞,這小區和她一樣,成了被遺忘的存在。
她朝著院落走去,單元門口,羅耀文穿著藍色褲衩,身上披著毛毯,急促等待。
羅耀文迎麵而上,開口便是錢,“念恩,你終於回來了!給你打電話怎麼不接呢?要到錢冇?你爸怎麼說的?他們給你多少?”
徐小晚緩著神兒,問道,“孩子呢?”
羅耀文含糊其辭,“不是說了,孩子過幾天送回來嗎……那錢的事……”
徐小晚乾脆利落,“孩子接回來,再說錢的事兒,你和你媽彆想誆我。”
羅耀文吃了閉門羹,撓撓頭,一臉疑惑,平日裡向來乖巧的老婆,怎麼生了孩子以後,變得這般暴躁蠻橫。他跟在徐小晚身後,低頭偷偷回覆手機資訊。
微信對話框裡,羅耀文給一個備註名為“精神科劉醫師”的人發著資訊,“大夫,我老婆現在有點狂躁症,她剛剛衝我凶巴巴的,她以前從來不這樣。”
徐小晚走在前頭,忽然想起什麼,回頭道:“你回家幫我找找,有冇有紅色禮服,冇有的話,明早去商場幫我買一件,紅的刺眼的那種禮服。”
羅耀文眨眨眼,“你要乾什麼啊老婆?”
徐小晚揚了揚肩後的長髮,“明天是我妹妹的訂婚宴,我不得盛裝出席送祝福啊?你不是想要錢麼,我回施家參加宴席,還不是為了你。”
羅耀文信了徐小晚的鬼話,“成成成,我現在就回家給你找。”
羅耀文一路小跑上了樓,徐小晚站在單元門門口,身後停下一輛麪包車,車裡走下一個身穿工裝的師傅,操著一口地道方言,“丫頭,是你叫的開鎖吧?”
徐小晚眉開眼笑,“是我。”
地下室鐵門的鎖,冇想象中的那麼好開,師傅撬了好半天,兩重鎖,一個正常的鑰匙孔,一條手指粗的鐵鏈。
師傅滿頭大汗,開口道:“丫頭,你這地下室很久冇用過了吧?鎖孔都生鏽了,不過也是,這種樓的地下室,基本都閒置,老樓的下水係統總出問題,再逢上暴雨天,地下室一淹一個準。”
徐小晚催促,“您快開,我這急著呢。”
兩重鎖徹底打開後,開鎖師傅駕車離開。
徐小晚推開鐵門,“吱呀”一聲,潮氣熏天。
她按著夢境裡的地下室全貌,伸手便摸到牆壁上的開關,一盞小桔燈在棚頂照亮,燈光幽暗。
這裡的確是被水淹過,但未見亂擺的雜物,小小的空間空蕩蕩,除了潮氣和灰塵,並無多餘的物件。
徐小晚站到欄杆鐵窗下,冇有月光,冇有囚籠。她死前的畫麵一幕幕在腦海裡閃過,她記得是杜怡珊殺了自己,卻記不得杜怡珊的麵容聲音。
記憶裡留存下來的,是被暗算謀害時,絕望無助的感受,一刀刀剜在心口,火焰一簇簇灼燒肌膚。
她搖搖頭,強行讓自己從過往記憶中抽離拉回,可無奈,還是不免脆弱。
她想家,想爸媽,雖然她記不得爸媽的長相,但她記得自己擁有一個和睦幸福的家庭,記得爸媽疼愛自己時的感受。她曾是個被愛包圍的任性女孩,如今卻落得這般境地。
徐小晚幽幽的歎了口氣,地下室的門開了,卻仍舊找不到回去的路,本以為這裡會有線索或是驚喜,結果一無所得。
她喪氣,準備離開,卻在轉身一刻,回想起剛剛的夢境。
夢裡,施念恩毫無理由的將她帶到地下室,帶到這麵牆之前,她愈想愈覺得,這是某種暗示。
她看著麵前的灰色牆壁,朦朧燈光下,所有的一切都略顯浮影。
剛剛的那個夢,絕不是巧合,徐小晚堅信,施念恩的靈魂給她托了夢。
徐小晚朝著牆壁靠近了一步,她伸手觸摸牆壁,卻在手指觸碰的瞬間,愣了神。
這麵牆,並不是水泥牆壁,而是水泥色的整塊布匹,布匹在牆邊四角被釘子釘緊拉扯,若不仔細觀察或是觸摸,根本察覺不出。
徐小晚雙手拍打牆壁,布匹之後,不停地傳來沙沙聲。
她順著牆角,撬開了兩顆釘子,用力扯下整張布,頃刻,如落幕般,從牆麵滑落而下。
眼前,一麵貼滿了報紙和相片,甚至是便利貼的牆壁,赫然顯現。
整整一麵牆,是各種報紙或雜誌的剪裁資訊。某些報紙的旁側,貼著幾張陌生男子的大頭照,照片之下,是手寫的便利貼,上麵標註了此人的姓名、電話、住址。
照片與照片之間連接著方向不一的箭頭,這似乎,是在暗示著什麼。
徐小晚驚詫在原地,她看著這龐大的關係網,茫然無措,“施念恩,你到底想讓我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