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聽,齊齊望向椿兒。
椿兒頓時霞飛滿頰。
須臾,林府的齊嬤嬤和李嬤嬤進得門來。
彩雲連忙接過齊嬤嬤手中的提籃,掀開所覆紗幔,裡麵卻是一枝桃花……那枝桃花倚在汝窯豆青紙槌瓶中,旁逸斜出,燦逼人眼。
彩雲將花瓶捧出置於青玉案上,回身又取過李嬤嬤手中的漆盒,遞與椿兒。
齊嬤嬤與李嬤嬤叉手上前,向月娘行了禮。
齊嬤嬤道:“給夫人請安!
今日林小官人特命小的們前來府上。
林小官人交待,園中的早桃開花了,他剪了最美的一枝送與二孃,既可細賞、又可安神。
另外林小官人托人求得李清照的親筆詩作,也一併送來了。”
月娘道:“多謝林三郎的一番心意!”
隨後月娘將彩雲喚至身邊,低聲囑咐幾句。
彩雲便去了,一會兒手裡捧著一隻紅漆描金木盒回來。
月娘便道:“前日我才得了雙井茶,並幾樣果脯點心,煩請嬤嬤們帶給安大娘子。”
兩個嬤嬤接過木盒並一些賞銀,拜謝而去。
這時,三位小娘子圍在桃花前。
隻見那桃花羞掩美人麵,淡抹紅胭脂,正在欲開未開之時。
檀兒眼波流轉,麵露狡黠之笑,湊近椿兒的耳邊輕聲道:“投其所好!”
說罷,以絲帕掩口,輕笑不止。
椿兒臉頰緋紅,瞟了一眼檀兒道:“大姐好討厭!”
隨即低下頭去,繼續細細看花。
這時,舅母問道:“椿丫頭仍每日離不開花香?”
月娘道:“從滿月後開始,一日不曾離。”
舅舅道:“那麼廊下竹篩中所晾曬的玉蘭花也是為椿兒預備的?”
“正是,玉蘭花晾乾,用於裝枕頭。”
“聞了花香纔可安眠,也是世上少有之事。”
舅媽道。
“誰說不是?
這孩子出生時與其他孩童無異,可誰知剛剛滿月竟夜夜啼哭。
多方求醫,苦無良方。
眼見她日漸虛弱,命不久矣。
我煎心日甚,日日求佛。
忽一日,遇一大師於夢中指點迷津。
她自言法號為鑒心,己修行數千年,世間之事,無不洞曉。
她告知我,椿兒非同凡人,須聞花香纔可入眠。
我欲追問,不凡在何處,她竟一甩拂塵,飄然而去。
於是,我依照此法,果然奏效。”
“娘,此夢你己講了幾千遍!”
椿兒撅著小嘴假意生氣道。
“是是是是,這個謎團我不是一首解不開嘛。”
月娘道。
“凡事講究個緣法。
時機未到,枉費心力。
順其自然罷。”
舅舅道,“久聞李清照大名,至今未曾親見其手跡,椿丫頭可否讓舅舅一飽眼福?”
“好!”
椿兒爽快答道。
於是打開漆盒,取出卷軸,展開一看,見是《浯溪中興頌詩和張文潛》:君不見驚人廢興傳天寶,中興碑上今生草。
不知負國有奸雄,但說成功尊國老。
誰令妃子天上來,虢秦韓國皆天才。
花桑羯鼓玉方響,春風不敢生塵埃。
姓名誰複知安史,健兒猛將安眠死。
去天尺五抱甕峰,峰頭鑿出開元字。
時移勢去真可哀,奸人心醜深如崖。
西蜀萬裡尚能反,南內一閉何時開。
可憐孝德如天大,反使將軍稱好在。
嗚呼,奴輩乃不能道輔國用事張後專,乃能念春薺長安作斤賣。
“好字!
好字!
李清照的這首詩,借古諷今、鏗鏘有力、振聾發聵、可鑒忠心,儘顯巾幗不讓鬚眉之氣勢!
其書法古樸淡雅、靈秀飄逸。
果真是世間少有的才女啊!”
舅舅捋著鬍鬚不住讚道。
“舅舅所言,句句是我所欲言。
世人皆愛其才,我非獨愛其才,更愛其心、愛其誌。
倘若我有造化,亦做李清照那般的女子!”
椿兒朗聲道。
“椿丫頭有此誌向,舅舅甚是欣慰。”
舅舅點頭讚道,“若說才女,姐姐和娘子自不必說,從小耳濡目染,詩書滿腹。
杉兒尚小,檀丫頭和椿丫頭的詩詞我也讀過,頗具新意。
你們幾個有廉學土教導,隻要用功,不愁成不了‘李清照’!”
“我喜歡做李清照!”
杉兒叫道。
眾人皆笑。
“好好好,咱們杉兒是小‘李清照’!”
舅媽笑道。
待笑聲稍歇,月娘道:“你們三個丫頭各自回房罷,我與你們舅舅舅媽再說些閒話。”
三人應了聲是,先後道:“舅舅舅媽且坐,外甥女去了。”
杉兒由丫頭帶回房去。
檀兒與椿兒攜手說笑,丫頭侍墨捧著那瓶桃花,往椿兒房中去了。